“咕咕咕~”忽然，奇怪的声音传来。
张烨看向白晓。
白晓捂着肚子讪笑一声：“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这会儿都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饭还没吃呢，当然会饿了。
于是张烨朝花年华道：“花叔叔，那我和白晓要先回去了，待会儿要上课。”
“唉，好。”花年华还噙着笑，沉浸在花问露那一声爸爸带来的喜悦当中呢。
“不过学姐现在不种花了，会做什么？”张烨又道。
这倒是给花年华问住了，想了想，摇摇头道：“露露除了种花，也不会做其他事情，最多就是呆在天台晒太阳。”
花问露是百分百械化的存在，所以她甚至连进食和排泄需求都不用，只需要吸收光能和械化源能都能维持身体机能。
所以不种花，要做什么呢？
张烨直接询问花问露，而花问露给出的回答是：“跟着你。”
张烨一愕：“一直跟着？”
花问露：“一直跟着。”
张烨：“……”
一旁的花年华一听，道：“这样会影响你上课吧，要不我帮你安排一下，暂时先不上课，学科成绩我统一给你【优秀】，怎么样？”
他的意思就是想让张烨以花问露为主，毕竟现在互动治疗已经算是开始。
张烨想了想，道：“要不这样。”
说着他朝花问露道：“学姐，你先跟着花叔叔，记录和观察他的各种行为，然后尝试进行分析，到时候我回来你跟我汇报，可以吗？”
花问露：“可以。”
说着，她直接转身来到花年华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一个只会听指令的机器人。
至少目前是这样。
不过这样反倒正合花年华的意愿，他做梦都想要和花问露多相处。
“谢谢。”他看着张烨，真诚道。
张烨灿烂一笑：“不客气，那我先走啦，花叔叔再见。”
白晓也道：“校长再见。”
“再见。”
看着张烨和白晓离去的背影，花年华微微感叹。
这孩子挺好的。
礼貌，聪明，而且他能够感受到张烨身上的那种气质。
那种气质和他见过的那些超常者有些许相似。
那些超常者，每一个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械化太高，甚至达到百分百的缘故，他们虽然有情感，但情感的体现比较简单。
开心，喜悦，愤怒之类的情绪都会直接表现出来，就像是一个个单纯的孩子，而且性格上也会有些古怪。
当然，只是相似，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花年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光自然也十分毒辣，他看得出来张烨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同，花年华也说不上来，毕竟气质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只能靠感受，无法去清晰地定义。
或许，那不同之处，正是花问露能与他形成【连接】的原因吧。
不过他没有打算刨根问底，毕竟如果张烨不想说，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花问露还需要他。
反正只要张烨是真的抱着善意在帮助花问露恢复正常，那他也会给予他善意的反馈与回报。
同样，若他发现张烨对花问露有一点歪心思，他也会以父亲的身份，给予他最严厉的打击。
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对张烨的感观还是非常不错的。
另一边，来到食堂，张烨和白晓买了份饭，就来到了没什么人的后操场，坐在草坪上一边吃一边聊。
“小白，我有种猜想。”张烨忽然道。
“什么猜想？”白晓好奇。
“学姐与我建立连接时，她说我更高级，我想，那不单单是指我在她眼中是朵更漂亮的花的意思。”张烨一边嚼着鸡腿肉，一边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白晓问道。
张烨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小白，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人类的敌人……”
“咳咳咳！”白晓被呛了一下，张烨赶紧递给她水。
喝了两口水缓过来后，她捶了张烨一下：“说什么傻话呢！”
“你怎么会成为人类的敌人啊，猜想也要有个限度啊。”白晓认真道。
张烨讪笑一声，接着道：“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有一天，我被人类当成了敌人，你会怎么办？”
草地上，风轻轻吹过，白晓看着在风中微笑的少年，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问道：“给我几个前提——你会把人类当成敌人吗？”
张烨一愣，摇摇头道：“不会。”
白晓：“也就是说，只是人类单方面将你当做敌人，而你没有与人类为敌的想法？”
张烨：“对。”
白晓：“然后，你有没有受到什么精神控制，洗脑之类的影响，你是否还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你？”
张烨：“应该……没受到影响。”
白晓：“那没啥好说的，姐站你这边！”
闻言，张烨开心地笑了起来。
白晓见他笑，也不自主地跟着笑了两下，而后道：“不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你不干坏事，不做危害人类的事情，人类怎么会把你当做敌人，所以别瞎想了昂，吃饭吃饭，一会儿饭凉了。”
然而，张烨却笑着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白晓干饭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声音传来。
“我还记得之前端木姐姐说过，械星带来了械化源冰，械化原本带来了mo病毒，也就是械化病毒，导致人们产生了械化，动物变成了械化生物和机械兽。”
“所以当学姐说我和她一样，但又更高级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
“我真的还是人类么？”
“人类之中或许会出现一些特殊化的个体，比如你，比如大哥，比如花问露学姐。”
“可是……我好像比这些特殊化的个体，更加特殊。”
“学姐作为失常者，无法与同样械化率百分百的【同类】产生连接，却能与我产生连接。”
“这就相当于我处于【高位】，可以向下控制【下位】个体。”
“而这本质上，和械星控制机械兽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学姐之前是根据【自我逻辑核心】来行事，而这，也是机械兽的特性之一。”
“我在荒城的时候观察过许多机械兽，它们的行为方式都是固定的，虽然会比【种花】更丰富一些，因为它们会狩猎，会进食，会繁衍，会进化，但如果放大到宏观角度，它们这一系列的行为，其实与学姐的【种花】并没有本质区别。”
“都是固定模式，固定逻辑，固定行为。”
说到这，他看向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人类已有的械师相关常识，放在我身上，不受用？”
“为什么当初源端教派的使徒【医生】没有杀死我，而是放我走？”
“为什么我能与械化百分百的失常者产生连接？”
“小白，你知道吗，我之前睡了好久好久。”
“睡在械化源冰里。”
“如果械化源冰是械化病毒的源头，你说……一个人类，在械化源冰里被冰封了几十年后苏醒，然后还拥有了常人所没有的能力，那他……”
“还算是人类吗？”
“被械星麾下的源端教派改造成失常者的学姐，说我更高级……这是不是在指，我是比她更高级的改造体？”
“而面对这样的我，与械星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我，人类，能接受我吗？”
“就算我从未想过与人类为敌，人类会放心我吗？”
“就算人类能放心我，可就像你说的控制和影响——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在无形间被改变思想，毕竟改造体本质上和机器没有什么差别，而机器是可以替换零件，修改程序的，所以我也可以被替换，被篡改。”
“如果有一天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替换了，被篡改了，做出伤害你，伤害端木姐姐，伤害人类的事情该怎么办？”
“我感觉我的存在没意义。”
“就像【未知】说的，远离我，可以导致错误的发生。”
“或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所以……”
他目光低垂着，他不断地说着。
忽然，一只手落在了他头上，轻轻揉了揉，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假小子，她身子前倾，两人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闭上眼睛。”她轻声说道。
张烨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所以……你想走，是吗？”她问。
“嗯，我想回荒城了，那里才应该是我的家。”他道。
“好，那你别跟我说再见。”她道。
“为……为什么？”张烨的声音微微颤抖。
“因为你得带我一起走，”她声音带笑：“带我去看看你的家，教我怎么在荒城生存下来。”
“姐黏上你了，知道不？”
“你甩不掉的！”
“谁叫你答应我了——咱们是一起的！”
他颤抖的呼吸一下便平稳了。
他对上她的目光。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烨子，我一直觉得，你特别聪明，比我聪明得多，脑袋特别好使。”
“但聪明的人都有个弊端——喜欢想很多。”
“你刚刚就是想得太多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而且就算有，那又怎么样？”
“不管你是改造体，还是人类，还是错误，你都是我的烨子。”
“就算是错误，你也一定是最棒的那一个！”
她一如既往地捧着他的脸蛋，轻轻的揉着，爱不释手。
“嘿嘿，这样才可爱嘛。”
“好了，快吃饭吧，来，这块鸡腿肉给你，算是姐对你的安慰，emo完就得赶紧振作起来，下午可是最有意思的械师相关课程，得打起精神来！”
看着白晓将自己饭盒里最后一块鸡腿肉夹到自己碗里，张烨用力点点头，然后开始大口扒饭。
同时，他也在考虑着，是不是该解除对【自我】的限制？
但随后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再等等吧。
等确认自己可以在人类世界生存，可以在与械师的战斗中取得胜利。
那时候他便会解除【自我】限制，将真正的自己唤回来。
见张烨大口地干饭，白晓笑了笑，然后继续干饭。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如果找不到存在的意义，那就把我当做意义，为我而活。
他为她而活，她也为他而活，这样就都有意义了。
可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张烨所说的意义。
所以她没有说出口。
她只要能默默保护他，在他陷入低谷时拉住他，让他能重新绽放笑容，就很满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