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样啊......”
完全没有防备的沙利叶被父亲揪着领口,如此大的力度让他体验到了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
也许是他的反应过于平淡,又也许是他的回应让人满意,父亲松开了手,任由自己的儿子重重跌在坚硬的甲板上。
“没错!你要时刻记住!”他紧攥的拳头和额角暴起了根根青筋,冰冷的雨点扑打在脸上,他却丝毫不受其影响,拎着渔枪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着,嘴里还碎碎叨叨着大湖的规则。
神金。
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的沙利叶打了个喷嚏,扶着护栏重新站起身来,越发觉得这趟出海之行的不靠谱。
父亲平时有这么癫吗?但对方昨天明明好好的,甚至还会游刃有余地跟母亲虚与委蛇。
原来这么早就已经受到了大湖规则的污染。
意志不坚定,痴迷于虚无的名利财富,最后被这片区域的规则所蛊惑,失去判断自身所处环境的能力。
父亲果然跟印象中相差无几啊。
这片区域的海水颜色浑浊不堪,被染黑了的浪花狠狠地撞击着这显得孤苦无依的船。
似乎用不了多久,这艘脆弱的小船便会在猛烈的攻击下散架。
屏蔽掉父亲疯疯癫癫的叫嚷声,沙利叶安静地望着他们回程的路线——说不定已经转移了,以大湖的混乱性来看,他们早在不知不觉偏移了正确路线。
父亲完全没有改变航线的意思,以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全速前进着。
自己虽然能看懂指南针,但不知道父亲口中的目的地在哪儿。
沙利叶被铺天盖地的风雨给眯住了眼,等到发觉他们其实一直在一个地方不停打转时,已然为时已晚。
船体颠簸得更加厉害,沙利叶几乎站不住脚,他隐隐约约地看见远处有着一片黑影,但还来不及仔细观察那到底是鲸鱼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船就被隐藏在“浪潮”之中的东西给击中了。
清脆的木板断裂声在狂风暴雨中并不真切,却又确确实实让沙利叶所捕捉到。
他看了眼清楚分明的湖域界线,叹了口气,任由船体被水中的东西所破坏。
“是什么时候违反了规则吗...”
父亲显然不具有判断以及做出应对措施的能力了,他在一片混乱中哈哈大笑,真诚地歌颂着所谓大湖给予的机遇。
这机遇指的是被浪刮下去喂鲸鱼,然后被转变为人鱼吗?
沙利叶被颠得都没力气翻白眼了,默默在心里吐槽着。
大湖的规则就是这么古怪又极具危险性,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也就是从违反规则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浪潮”盯上了。
水中的东西越来越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违反规则者,船体在它们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耳边全是噪音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在眼睛被雨水糊得睁都睁不开的情况下,他甚至不知道人鱼是怎样撞破了船底,那根桅杆又是怎样发生了断裂。
是被跳上甲板的人鱼所破坏,还是由于年久失修才在风雨摧残之下不堪重负地倒下?
倒下的原因他也无暇思考,只见得那半截断裂的桅杆在半空被大风刮得改变了方向。
在昏天暗地中,沙利叶望着逐渐放大的黑影,无动于衷,坦然接受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命运。
这桅杆虽不及大型游船上的那般沉重,但也足够碾碎人类的血肉之躯了。
沙利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摔下甲板的,他只知道那根桅杆砸中了自己,他不关心被砸中的部位严重不严重——被桅杆直接砸中的腰部传来了宛若直接断开的针扎剧痛,剧痛顿时席卷了他的大脑,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不再痛了,可这是好事吗?
他掉入了大湖之中,没有力气挣扎,如死物般沉入其中,浑浊腥臭的味道猛地钻入鼻翼,不过他马上就被海水灌得闻不见任何气味。
满目昏暗不明,周身冰冷,在意识弥留之际,那片不久前才晃过眼前的黑影似乎又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了。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父亲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以及船体骤然崩裂的声响,他好像在喊:
“赞美大湖!赞美大湖!作为活祭沉沦吧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