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雪粒拍在窗玻璃上的细碎声响并不会扰人清梦,反而像是一支低缓的催眠曲,引人陷入更深的睡眠。
黑暗中一双幽深的黑色眼眸突兀地睁开,停留在窗户的方向。
而梁再冰这个不长心的完全不认床,在一间凶宅里睡得跟猪一样沉。
还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警惕性都丢到姥姥家了。
十一晃着他的肩膀试图把人摇醒,“下雪了。”
梁再冰一揉眼睛,眯缝着看见屋里一片漆黑,离天亮还早得很。
哎,小孩子就是没见识,看见雪有啥好激动的……
敷衍地嘟囔一句,“瑞雪兆丰年,下雪好”,盖了被子就要接着睡。
但在十一坚持不懈的呼唤下实在是睡不着了,捂着脸嚎了一嗓子,“祖宗,你想打雪仗明天早上再带你去行不?”
十一把他拽起来,拉开窗帘示意他看窗外。
只随意一瞥,梁再冰的眼神就僵住了。
玻璃上的根本不是预料中的雪粒而是暗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玻璃上,缓缓淌下拖出无数刺目的红色竖线,部分红色液滴甚至违背了重力,中途弯折汇成一个个骇人的血手印,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图案。
像是冤死的鬼魂在夜深人静之际贴在窗户上绝望地拍打着,一行行血泪印印在了玻璃上。
“你说,”梁再冰面色凝重,“这块玻璃拿去密室逃脱馆是不是能卖不少钱?”
“……”
十一猛地把窗帘拉回去,直挺挺地躺回床上,一副不愿与傻逼多说的表情。
“不闹了,”梁再冰嘻嘻哈哈地把人又拖起来,“我不醒是有原因嘛,没有攻击性和生命威胁的东西我一般会过滤掉,这也是为了我的睡眠质量考虑。”
十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左眼写着“你继续编”,右眼写“我在听”。
“比起杀掉我们这些入侵者,搞出这些动静的家伙更像是要吓退我们维护自己的领地,又或者是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梁再冰拉开窗帘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你能看懂这些鬼画符表达了什么意思吗?”
十一摇头,“我没见过这种文字体系。”
“算了,先抛开这点。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只‘鬼’都属于不杀人的良民,和那个猝死的租户比较符合,不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杀戮欲望不重。”
“但是,”梁再冰语气陡然一转,“这个假设是建立在鬼魂存在的基础上,以我从业几十年……天的经历来看并不能确认这一点,很多所谓的灵异现象都是‘豸’在后面捣鬼。”
“而猝死租客的尸体并没有在这套房子里滞留太久,‘豸’就算在这里孵化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它们又不是地缚灵,有手有脚随时能离开,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
“被困住了。”
“bingo。”梁再冰打了个响指。
“谁把它困在这里就有待商榷了。是杀人犯连人带尸封在墙里,还是‘鸿钧’又在这里做什么妖。”
“如果是前者的话就说明还存在一个身份未知的死者,想要把尸体找出来也很简单,大锤抡几圈就成。”
梁再冰掐着指头盘算新的装修计划,把警察叫来拆应该能报销的吧?
“不过这个小虫子真是有够弱的,连这种纸板墙都撞不破。”
砰——
窗玻璃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好悬没震碎,像是被哪个王八犊子暴扣了一下子。
梁再冰被吓得一哆嗦,瘪着嘴不满地嘟哝着,“不就说你两句至于吗?心眼比针尖都小。”
话音刚落,窗户又被踹了一脚,这下真是哗啦啦碎一片,全洒床上。
听到爆裂声的瞬间,梁再冰就眼疾手快把十一拽下了床,虽然是没被误伤,但这床也睡不了了,除非大半夜瞪着眼睛把玻璃碴子摘干净先。
梁再冰嘴角抽搐了两下,却不敢再出言不逊了,被疯了的兔子咬一口也不是好玩的事。
“那啥,我们今晚去沙发凑合一宿吧?”
十一不答话,抽出枕芯抖了几下,默默往客厅走去。
“等等我——”梁再冰连忙端起床头的小草,夹了个枕头跟上去。
陈安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迎面就看见客厅组合沙发上缩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你们怎么在客厅睡,床不舒服吗?”
“别提了,”梁再冰疲倦地搓了搓眼下的青黑,“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陈安看见他们床上的碎玻璃时是震惊的,“你睡觉踢腿把玻璃蹬碎了?”
“你还怪看得起我嘞。”梁再冰苦笑一声,简短地复述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和他们的推测,还字斟句酌地换了敬称,生怕哪里又惹到那个玻璃心的死鬼。
“现在开砸吗?”
陈安一扫颓废,跃跃欲试地倒提起沙发边杵着的落地灯。
由于体内恶豸的影响,他对涉及暴力和破坏的事格外热衷。在清醒的神志控制下不会去伤害人类,但压抑的本性又需要发泄,表现出来就是一只怼天怼地、热衷拆家的二哈。
梁再冰硬是从那张扑克脸上看出了兴奋之色,瞪着眼睛指他,“你给我放下!”
笃笃——
屋里的闹剧被突兀传来的门响打断了。
梁再冰狐疑地扭头看去,“不是吧,我钩还没下呢,就有鱼蹦上来?”
十一手按在门锁上,眼神询问是否要开门。
“我来吧。”
梁再冰把十一扒拉到身后,自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灰色毛呢大衣的二十七八岁男人,气质儒雅,带着股书卷气。
男人微笑着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彭玉,住在你们隔壁的402。昨天听房东说来新租客了,就过来看看。”
“客气客气,”梁再冰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以后都是邻居了,常来常往。”
“有没有住不习惯的地方,我可以帮你和房东反映反映,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彭玉十分熟稔地攀谈起来,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小伙子真热心肠。
“这房子维护得还挺好,我住着也不错,”梁再冰话锋一转,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就是我家小祖宗嫌这嫌那,想把墙打通重新装修,还好房东好说话,报备过装修方案就行。”
十一从梁再冰身后露出头,气哼哼地鼓着腮帮子,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显然是刚发完脾气。
“这样啊。”
彭玉伸出手去摸十一的头,却被毫不给面子地避开,他也不恼,还是乐呵呵的。
梁再冰给了“熊孩子”一记眼刀,又对彭玉赔着笑脸,“我们约了装修队,可能后天就来了,到时候施工可能会有点吵,麻烦您多担待。”
彭玉笑容不变,“没关系,你们注意点时间别装修到太晚就行。”
“那就谢谢您了,改天得请你吃个饭。”
梁再冰笑眯眯地客套着,两张笑脸下却是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