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再冰脸贴着门上视察的玻璃,努力斜着视线观察地形。
病区是封闭式的,走廊尽头立着一道焊死的大铁门,而且听护士每天开门的动静,这样的门似乎有三扇,相当纯狱风。
每扇窗户都安了防盗,出口又锁死,普通病人是几乎不可能逃出去的,虽然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但也算得上严防死守了。
到时候出去一定要搞套别的衣服,这个精神病院的病服太显眼了,走在街上估计会被热心群众扭送回三院的程度。
正盘算着,余光里忽然瞥见护士走过来,连忙坐回床上装鹌鹑。
不过护士没有如他预想一般路过,而是径直进了他的病房,“梁再冰是吧,你家人来看你了。”
梁再冰愣了,梁缘早死了八百年了,他哪里来的家人?还是十一来救他了?
还没等他想通,就见护士从柜子里翻出那件熟悉的束缚衣,不由一阵蛋疼,苦笑着说,“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怕,我们这的常规程序,确保探视时家属的安全。”
梁再冰心里暗骂什么狗屁程序,却是敢怒不敢言,又被捆了个结实,然后就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人过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只穿着高帮皮靴的脚先迈了进来。
看着那只脚,梁再冰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视线往上一挪,收口工装裤配黑色夹克,兼具保暖和装逼效果的黑色皮手套,头发精心打理过,用摩丝往后挑了几撮,显得整个人精神笔挺,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这不是江清鉴那个臭狐狸吗?
梁再冰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止住话头。
“护士小姐能帮忙把监控关了吗,我有点私事想和我朋友说。”
“没问题,可以的。”江清鉴这番绅士做派显然很能蛊惑人,护士红着脸走到嵌在墙面上的液晶屏操作了一番,又合上保护盖,“好了先生,你们聊,我先走了。”
看着护士离开时欢快的小碎步,梁再冰酸溜溜地啧啧连声,“你也就骗骗小姑娘。”
“我看你还挺悠闲,有心情在这争风吃醋?”
梁再冰登时就拉下脸,“你有没有良心啊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赶紧把我捞出去。”
江清鉴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就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
梁再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会是你小子干的吧?”
江清鉴眯眼笑,“是啊,我托了好多关系才把你送进来的,还订的vvip套房,好好享受。”
“你他妈有病吧!”
江清鉴看着他身上的束缚衣没说话。
梁再冰因言辞过激被踢出直播间。
梁再冰扭动着身体,想冲上来暴揍这王八蛋一顿,只是这个动作怎么都好看不了,像一条咕蛹的毛虫。
江清鉴一把按住他,“行了说正事,让你进三院是想让你帮我查点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一声不吭把我绑过来算什么?”
“我前两天不是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吗,怎么搞得好像我偷袭你似的?”江清鉴奇怪地看着他。
他这一点拨梁再冰立马想起来了,但还是犟着嘴不肯承认自己完全把那通电话忘了个干净。
“哪有!”
“我还以为你能懂呢,”江清鉴递了个看弱智的眼神,“而且强制入院不那么容易引起怀疑。”
“你要我在这卧底?”
“这所医院涉及的非法交易很多,比如可以花钱把仇人强制收容,就像你这样。”江清鉴没理会梁再冰试图活剐他的眼神,自顾自说下去,“和‘鸿钧’也有勾结,但藏得很深,在外面查不到细节,所以需要有人潜进去打探。”
听到和“鸿钧”有关,梁再冰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郑重地点点头。
“记得演像点。”
梁再冰撇撇嘴,“那是另外的价钱。”
“欠的债一笔勾销,再补给你十万。”
梁再冰当然没忘记前些天那份手术费和icu账单,后面一长串的零看得他心梗都快犯了,登时收起不爽,端出一副职业假笑,“我办事,您放心。”
有钱就好说话多了,梁再冰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这次就算了啊,你下次别又一声不吭把我扔进监狱什么的地方。”
“那不会,我怕你在里面被人吃了。”江清鉴眨眨眼睛促狭一笑。
梁再冰没理会这个老不正经的,“哦对了,你帮我查个药,氨磺必利,看看有啥副作用。”护士送药的时候他眼尖看到的药名,还是问问比较安心。
“我找找啊。”江清鉴划开手机现场百度,忽然又露出一幅憋不住笑的表情,按着百度词条一个字一个字给他念,“常见不良反应,乳溢,闭经,男子乳腺发育,乳房肿胀,阳痿,女性的性冷淡;体重增加……”
江清鉴乐得直不起腰,“还听吗?”
“还不是因为你!”梁再冰瞪他。
又观察了一天,梁再冰才被获准在病区里自由行动,不过得按时间表来。
他把能活动的地方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对病区也有了部分了解。
他所在的地方是三栋二层,楼上三四五层也是病人住的地方,但与楼道相连的路口锁死了,禁止二楼的病人出入,一路上去只有顶楼天台是不设门禁的。
一层则是医护人员工作的场所,和二楼连通的楼道用铁门隔开。
电梯需要内部权限才能打开,他趁着护士乘电梯的时候看了一眼,面板上有-1的按键,不知道负一楼是做什么用处的。
不远处响起拖鞋趿拉在瓷砖上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最后突兀地停在了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梁再冰一闪身躲开了来人伸向他的手,低头一看,这高度是打算掏他裆啊?
那家伙还装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啊。”
哪里的风俗是打招呼要掏鸟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梁再冰捂着裆退后两步,警惕地盯着对方,“有什么事?”
也不怪他神经敏感,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鬼知道看起来正正常常的人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对方的腕带上写着“吴语,206室”,在他住的205对面。
吴语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冒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小蝴蝶,你也在这里看美女吗?”
“什么蝴蝶?”梁再冰面色不变,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理由知晓内情。
吴语傻笑,两手比划出一个风筝大小的轮廓,“火焰一样的红色,像咸蛋黄,很漂亮。”
梁再冰听罢舒了口气,看来只是凑巧蒙对的。
“你刚才说的什么美女?”
“就是住在207的那个,”吴语睁大了眼睛,兴冲冲地指向他背后,“你看!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