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再冰瘫在软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等着开饭，忽然听得手机响了。
是上次那个陌生电话？
对方这么锲而不舍，倒像是真找他有事，梁再冰想想便接通了。
“青江市青山观，找我什么事？”
对面听他自报家门，愣了两秒才接话，“不确定地询问道，“请问你是张十一的家长吗？”
梁再冰暗道不妙，拼命在脑子里搜刮着前些时候十一入学那份表上老师的名字，却无果。
“对，我是。您是……他班主任吗？怎么称呼？”
“方玲，叫我方老师就好。”
报完姓名之后，方玲却是抓着他刚才的话不放，“你刚才说什么‘青山观’，你是道士？我这边登记的不是个体户吗？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梁再冰心虚不已地用手背揩揩额头上的冷汗，强自解释着，“……啊啊，我在山下做点小生意。”
“算了，我现在找你不是为这个。你家孩子昨天没来上学这事你知道吗？”方老师陡然提高音量，语气严肃。
“呃，这个，这个，我知道……”
方玲的声音再次拔高，“知道你还不管？不想读书当时费那么大劲送进我们一中干什么，好玩吗？”
哪怕在被活尸围殴的时候梁再冰都没觉得这么难捱过，咬咬牙索性直接把电话塞到十一耳边让他来对付，“班主任找你。”
“等两分钟，青菜还没炒好。”
梁再冰慌忙去捂听筒，却已经来不及了。
方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略尖锐的声音在电话里炸开，“你这个家长怎么当的？！你不会是让你的小孩烧饭给你吃吧？”
梁再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一个初中生给一家子做饭怎么听都不像话。
十一脸色不变，把炒好的小青菜盛到瓷盘里后，从梁再冰手里接过手机，镇定自若地开口，“跟他没关系，是我瞒着他去的。”
方玲气得嘴唇都发抖，她当这么多年老师，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家长，不管孩子的学习，让小孩照顾自己，现在还让他帮自己编谎骗老师？现在回想起来，光看他的名字都能看出家长有多不上心。
方玲放软了语气，柔声细语地哄着十一，“你不用帮他骗我，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我一定帮你解决。”
梁再冰有苦说不出，前面他确实撒了点小谎，但这句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啊！
“上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就这样吧。”说完果断挂了电话，还关了机。
梁再冰呆愣着，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十一昂起头注视他，眸光专注，“我不要什么正常小孩的生活，我只想跟你们在一起，一起解决那些恶心的虫子。”
——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十一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口，只是默默藏在心里。
梁再冰听得直头疼，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孩也是犟种一个呢？
没直接回应十一的话，梁再冰拿回手机重新启动，回拨了方玲的未接来电，“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实在不想读书，我就随他去了。”
方玲足足骂了他五分钟，最后气不过直接挂了。
梁再冰抹了把脸，长叹一声，“你不后悔就好。”
他算是想开了，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称职的家长，还不如让十一自己选喜欢的路。
大不了，趁自己出意外之前把棺材本挣够了，留给十一也好让他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调查可以，但遇到危险你不要掺和知道吗？”
十一罕见地弯弯嘴角，“好。有空我会看书的，考个大学。”
梁再冰倒是不怀疑能不能考上，欣慰地拍拍未来全家学历最高的聪明脑瓜，但心里还存着一些疑虑。
“我能见见你妈吗？”梁再冰隐隐感觉十一这些奇怪的个性和习惯与那个甚少被提及的母亲脱不开关系。
“……以后有机会。”
既然要攒遗产，买房就迫在眉睫了。
倒不要求地段太好，反正本来也住的郊区。
房价两万多一平，90平左右的小三居，大概二百来万，以他目前的赚钱水平大概要两年，还是拖得太久，容易出变故。
看来以后得涨涨价了。
虽然受害者是很可怜，但梁再冰一想到这个房价，心就跟石头一样邦硬。
梁再冰一天跑了好几个楼盘，总算把要买的房子差不多定下来了。
“这套房麻烦您帮我留一段时间，我到时候全款买。”梁再冰冲房产销售赔笑脸。
毕竟银行那房贷利息实在是太黑了点。
销售看着他一身普通打扮，怎么也不像大款，虽然心里不信，但还是摆出客套的营业微笑，“那您可得抓紧，我们这的房可抢手了，说不定再过两个月都买不到了。”
梁再冰看着楼房沙盘模型上积的灰尘，笑笑不说话。
刚出了售楼处大门，一个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凑上前，自来熟地给他递烟。
软华子，够舍得下本啊？
梁再冰虽然不抽，但还是接了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事？”
“旁友，贷款要伐？利息很低的嘞！”
梁再冰登时无语了，他这边刚才想着多接委托挣钱，怎么放高利贷的闻着味就来了？
对方也不在意他不甚好看的脸色，嘻嘻哈哈往他手里塞名片，“鄙人，唐鹏友。有事您说话。”
土豪金边线中嵌着草书的“唐鹏友”三个大字。
嗯，品味不行。
梁再冰琢磨着现在报警，警察不一定管，毕竟没被暴力催债之前都只是民事纠纷而已。
就没想跟他多纠缠，转头就要走人。
可唐鹏友不依不饶地继续跟他叨咕，“现在这个年头，没房都结不了婚，这房子一天一个价，早买早享受哇！”
梁再冰捏着名片，没好气地回他，“不用了，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赚钱。”
这钱自己真要是借了，到时候催债倒霉的是谁还不好说。
梁再冰忽然板起脸，煞有介事地说，“我倒是看你印堂发黑，没几天好活了啊。”
唐鹏友笑脸一僵，禁不住怒了，“你这人！不贷就不贷，怎么还诅咒别人？”
“信不信随你。”梁再冰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顺手把接过来的那根华子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这句话倒不是为了逗他瞎说的，就他这模样——面色晦暗无光，眼神空泛，肉轮青黑，皮肉呈下垂之势，即使笑起来也没有一丝生气，反倒像是鬼怪披着人皮作弄人。
说这话不过是顺便给自己拉点生意，赚谁的钱不是赚。
就算不来找他也没啥，他只是少赚点钱，人家没的是命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