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医生听了这恐吓,拔腿就往外跑。
然后搬来了全院的相关专家会诊。
最后也没讨论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要尽快手术切除。
手术难度大归大,但最困难的还是说服家属签字。
患者没有意识无法沟通,能联系到的亲属只有她婆婆。但她婆婆人实在是蛮不讲理,晓之以理没用,动之以情也没用。
一听到他们说要做切除手术,刘娟立马跟个泼妇一样躺倒在医院走廊里撒泼,医生护士主任院长家里都被她问候了个遍。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的,全都要害我孙子!”
局面僵持之下,院方也没辙,都打算放弃了。
这时,拄着扫帚看热闹的保洁大妈插了一嘴,“你家这怀的是个女娃儿啊。”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
刘娟也愣住了,回过神来立马开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是女娃儿嘛,我见的多了,还能骗你不成?”大妈撇撇嘴,不以为然。
“就是嘛!”
“对啊,是女儿啊。”
围观的人也七嘴八舌附和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
刘娟阴晴不定地瞪了他们好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我签。”
“手术中”的灯牌亮起,红光刺目。
刘娟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嘴里呢喃着,“怎么会……怎么可能……我的孙子……”
突然一阵尖细的啼哭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呜呜奶奶……我好痛,我好害怕……”
刘娟混沌不清的眼睛瞬间绽出密密麻麻的血丝,她疯了一样冲到门边,想进去制止手术,却被医院近几年新装的门禁系统拦住了。
值班的护士看到她这个架势,急忙赶来拉住她,“你不能进去,会影响手术的!”
刘娟当然没有听劝,依然固执地试图破门而入。
在察觉到靠自己无法把门打开之后,她立马转变了思路,死死扣住护士的肩胛尖声喊道,“给我停下来!再做下去就告得他们全都丢工作赔钱家破人亡!”
然后又神经质地呜咽起来,“那是我的宝贝孙子啊……”
“你清醒一点,那根本不是人,它就是个怪物!我们做手术是为了救你的媳妇。”护士长忍着肩膀的疼痛,仍旧尝试着说服她。
“他就是我孙子,你再说他是怪物,”刘娟目光森冷,指甲直直地刺进她的皮肉里,“我就杀了你。”
护士挣脱开刘娟的手,踉踉跄跄往后退,逃也似地跑回值班室。
“我要冷静,冷静……”
她勉强镇定住,按下了手术室里同事的号码。
手术室里响起了手机振动的嗡鸣。
里面刚做完准备工作,手术刀差点就要落下去了,却突然被这样一条消息打断。
“胡闹!”主刀的姜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让她签了责任书就中止了手术。
没办法,不顾家属意见坚持手术,就算最后手术再成功,到法院去还是一告一个准,赔得倾家荡产还要搭上后半辈子职业生涯。
他不是圣人,他很懦弱,不可能为了救一个病人赌上自己的一切。
刘娟却是欢天喜地把赵茵茵接了回去,路上甚至欢畅地哼着歌。
赵茵茵对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
她太痛苦了,痛得没法活,便把自己的意识封锁了起来,这样或许好受些。
刘娟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盯着赵茵茵的肚皮。
她在等她的孙子。
直到某天,她想,“是时候了。”
于是起身进了厨房,从刀架中抽出一柄薄刃菜刀。
刀锋雪亮。
刘娟提着刀,笑容满面地一步步走向赵茵茵。
她毫不顾忌赵茵茵的生死,只是一刀就在腹部破开一条血淋淋的豁口,接着就用手扒住伤口往两边用力扯。
透过这道几乎把赵茵茵剖成两半的创口,刘娟在暗红色的内脏烂肉中看到了她的“孙子”——盘子大小的扁圆虫子,背后长着两片宽大的银色薄翅。
刘娟颤抖着手从血泊中抱起她的宝贝“孙子”,嘴里轻言细语地哼着童谣。
如果忽略溅得到处都是的斑斑血迹,场面就像是慈祥的奶奶温柔地哄着孙子,再寻常不过。
刘娟顾不上处理一身的血迹,抱着它走到电脑旁,迫不及待要跟儿子分享喜悦。
“阳阳,来看,这是你儿子。”
刘阳光正忙着打游戏,本来没打算搭理她,但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扑进他的气管里,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他抬起头,看见的却是——
满身血污的母亲怀抱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怪物,冲他笑得亢奋而癫狂。
刘阳光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喉咙像被死死扼住了,明明惊恐到了极点,却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看看这个小家伙,胖嘟嘟的多可爱啊,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刘娟满脸迷醉的微笑,显然是陷在了回忆之中。
刘阳光却没心思跟他妈一起追忆往昔,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外面逃。
他左手刚摸到房门,脖子上蓦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视野也剧烈地摇晃起来,最后缓缓定格在一具无头的尸体上。
那样熟悉的衣服,那样熟悉的身材——是他的身体。
刘娟的笑僵在脸上,蒙住心神的幻象顷刻瓦解崩溃,她的神志前所未有的清醒,也前所未有的痛苦。
“阳阳——”刘娟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肝肠寸断。
悬在空中的虫子轻轻挥动翅膀,眨眼就越过了刘娟。
下一秒,刘娟的头咕噜噜滚落在地,和刘阳光的头颅碰在一起,母子俩紧紧挨着,俱是惊恐万状地望向前方。
那只虫子绕着横在地上的尸体飞了两圈,似乎是觉得无趣,呼扇翅膀把窗户划开,隐入树丛就消失无踪了。
胡辉从警校毕业之后选择了回乡,今天是他入职第一天,也是跟着师父的第一天。
老方已经在这个小地方待了很多年了,难得有新人,也很乐意带他。
老方乐呵呵地拍了拍这个愣头青小子的肩膀,“走,出外勤去,刚有人投诉他邻居扰民。”
胡辉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起简单的扰民投诉,居然牵扯出了一桩后来悬了好几年的疑案。
那一天看到的场景,也成了两人永世不忘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