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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北道所有州府乡县都收到了密告。

也就是说,这枚小印牵扯到的那件事,临北道所有官府甚至所有官员,有可能都被牵扯其中。

她若想碰,就得面对整个临北道官场的群起而攻之。

秦姝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咬牙切齿:果然皇家之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皇帝临死,竟然还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还有周旻。

他在自己临行前的那封信中写道:爱卿可还记得,当初爱卿曾在锦州刺史大牢中,与秦景昌说过,府中财富尽皆交于朕。如今朕还给爱卿,以作北地诸务之资。

所以周旻从一开始,便知道秦姝所说和所做的一切。

他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冷眼看着自己在他面前演戏。

临北道的事,秦姝不相信周旻会毫不知情。

朝堂上的官员,也不一定不知情。

他们却合伙演出那样一场戏,哄着自己欢欢喜喜来给他们收拾残局?

哦对,银子还要自己出。

呸!

他们只怕打错了算盘!

她一路挣扎着走到现在,既不是为了给别人卖命,也不是为了受人制约。

临北道,如今是她的地盘。

以后,也只能是她的天下!

秦姝轻轻拈着那枚小章:如此说来,那马来的身份,便有些可疑了。

她问程袤,“程大人可知此印的用处?”

程袤苦笑,“下官不知。只是,下官自来到青岩县,每年除了朝廷发放的俸禄,还有来自临北道节度府的养廉银。”

吃人嘴浅、拿人手短。

拿了别人的银子,就得听人吩咐。

这船,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秦姝问道:“养廉银?”

“是。据随州刺史许元庭说,是因为临北道地处北关,官府清寒。若官员只拿俸禄,恐难以维持生计。”

“这部分养廉银,是节度府产业所得,为补贴临北道各州府乡县官员生计。”

秦姝轻笑一声:这贿赂给的,颇得人心啊!

若非程袤与她“颇有渊源”,只怕这些消息,她是打听不出来的。

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她这安北节度使一来,还不知被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赚钱嘛,她在行啊!

秦姝将小印收起,起身轻轻弹了弹衣襟,道:“多谢程大人解惑。日后,秦姝若还有其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望程大人不吝赐教。”

程袤连忙揖首行礼道:“大人但有差遣,下官自当唯命是从。”

他面红耳赤,讷讷说道:“大人,下官以前……”

秦姝打断他的话,“大人既为朝廷命官,尽心办好差事便好。别的事,无需多提。”

程袤深揖一礼,轻声应是。

见秦姝要走,程袤连忙留客,“大人远道而来,若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

秦姝道:“不用了。”

差点成了婆媳的人,还有一个杀父弑母的仇人,坐到一起,恐怕也没什么话可说。

程袤也清楚这一点,也不强留,毕恭毕敬送了秦姝出府。

直到秦姝和阜瑥走远了,才慢慢直起身,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腰。

果然岁月不饶人啊!

程大公子程宗玮走过来,轻声唤道:“父亲?”

程袤这才回过神,一边回府,一边低声说道:“你去一趟泷州,告诉蔡长史,就说,他丢失的东西,有下落了。”

程宗玮一愣,连忙问道:“这,合适吗?”

程袤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节度使既然寻了为父,自然是想借为父,将这件事透露给那些人,借此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若那些人识时务,秦姝也不是不给人活路。

可若想硬抗到底,只怕这个女人,就要开始收拾他们了。

他长叹一声道:“为父这次,将全副身家,都押在节度使身上。成,则否极泰来;败,则尸骨无存。”

以前他吃亏,就亏在立场的摇摆不定。

没有哪个主君会重用墙头草。

这次,他站秦姝。

无论成败。

秦姝回到客栈,吩咐莫老五,“你明日,去买一千只羊、一百头猪,包括鸡、鸭、鹅、兔及各种野味,有多少买多少。三日之内,将东西置办齐全。”

莫老五连忙拱手应是。

秦姝想了想,对朱志说道:“明日你带着我的印信去嵇州,找到富隆钱庄,告诉钱庄掌柜,以一月为期限,请钱庄调拨十万两现银过来。”

朱志连忙应是。

她看了看马来,见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以前她在京城,天子脚下,言行还需注意分寸。

如今天高皇帝远,只要她不造反,周旻的手就伸不了这么长。

更何况,若非皇家的手已经插不进临北道,也轮不到她来这儿当家做主。

莫老五在北关从军这么多年,对这边的情况摸得门清。

不到两天,就将秦姝吩咐的东西置办周全。

于是,七月初六一大早,一行人赶着咩咩直叫的羊群,牛车上捆着吱哇乱叫的猪。

还有一笼笼活禽和野味,在一片热闹非凡的叫声中,向季阳关开去。

得到消息的沈老将军带着众副将一直迎出了十里外。

沈老将军之前因为秦姝接收他因伤卸甲的部下,就对她赞赏有加。

此次秦姝来临北道之前,皇上又特意给过他一道密旨。

沈老将军自然是将面子里子都做到极致。

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

人家大老远来,带了这么多好东西来犒军。

他欢迎都来不及。

沈老将军哈哈笑着,老远朝秦姝拱手一礼,“早闻秦大人要来营中,将士们日盼夜盼,可算将秦大人给盼来了。”

秦姝还之一礼,笑道:“沈老将军,京城一别已是半载,老将军别来无恙?”

沈老将军道:“多谢秦大人挂怀。大人请!”

立刻有人上前接了羊群和牛车。

经过一番宰杀处置,日落时分,军营上空飘起一阵阵肉香味。

这几年,朝中变故频发,边关粮草常常筹备不足。

将士们日子过得着实艰苦。

上一次吃肉,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

肉香一起,整个军营像过年一样热闹。

在一片喧哗声中,沈老将军端起酒杯,笑道:“此后,这军中一事,还要有劳秦大人多多关照了。”

这是在试探她会不会插手军队调度和军事部署了。

秦姝笑道:“关照不敢当。秦姝本就是为了粮草筹备一事而来。别的,秦姝一介女流之辈,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此后,还要老将军多多指教。”

言外之意:我只负责种粮,军队的事,还按你们原来的规矩办事。

沈老将军目光微闪,哈哈大笑道:“岂敢岂敢,大人请。”

秦姝笑得越发热切,“老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