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送走仙门百家,已过子时。
南宫长泽回到天枢峰,便见贪狼殿内,有一道身形颀长的男子,正端坐殿首主位旁的几案边看书。
看的还是一本初级符修玉简。
他迈入门槛,戏谑一句,“五师弟不是说头晕?”
“怎么不回玉衡峰休息,也不趁早去寻回你那宝贝徒弟,竟深更半夜,跑到大师兄这看符咒之术?”
蓝灵儿合上手中书,当南宫长泽面收进纳戒。
“问大师兄要一本符咒密箓如何?”她直截了当的语气,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南宫长泽失笑,“拿都拿了,师兄还能抢回来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你难道想修习符咒?”
“虽说技多不压身,却也不宜贪多。”
他施施然走到蓝灵儿身旁主位坐下,侧目望来。
又道:“天神仙宫被灭,修真界灵脉污染,天下早已不复曾经模样。”
“灵气不足,会太多反而难以精进。”
“大师兄所言极是。”蓝灵儿点了点头,“我就是想学点皮毛,能骗人就行。”
“哦?”南宫长泽挑眉。
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容隽秀的男子。
只见最喜白衣的人,今天穿了一件艳红长袍。
墨染长发未用玉冠,单单以几根红绳捆绑,尾端系了银铃,飘逸中透着些许慵懒。
这一身行头和制式,属于法修。
七道之中,刀修和锤修算是体修,力量极大。
剑修乃法修与体修结合。
而符修,音修,丹修,以及画灵师皆是全法。
因此,为方便作战,各自衣袍有所不同。
“五师弟想扮作符修?”
“大师兄慧眼如炬。”蓝灵儿先夸赞,又话锋一转,“所以我还缺个法器。”
她目光,直勾勾落在南宫长泽手中拂尘上。
“你真是……”南宫长泽忍了又忍,依旧没能忍住给她头顶来一拂尘。
“没大没小,大师兄的本命神兵你也敢打主意。”
嘴上训斥,从纳戒取法器的动作却很快,他递上一把青色折扇,“这把玉骨扇是大师兄年少时所用,给你了。”
蓝灵儿满眼纠结,“红配绿,不大好看。”
“爱要不要。”南宫长泽作势收手,扇子已被一股灵风卷走。
“大师兄。”
“说。”
“各种符咒来几万张,尤其是寻人符,有急用。”
“……”
他被这厚脸皮气笑了。
随手丢出一枚未篆刻仙门标志的银戒,“拿了东西赶紧走远点。”
蓝灵儿抬手接住,神识探入纳戒,眼睛一亮。
本想讨价还价,每种能要几百张就行,不料南宫长泽是个疼师弟的。
这些画好的符纸,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就算遇见实力相当的敌人,符咒堆积,都能炸死对方了。
她摘除手指上的戒指,重新换上一枚,站起身,手执折扇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兄慷慨解囊,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话落,转身就走。
头也不回。
南宫长泽眯了眯眼睛。
走到殿门前的蓝灵儿忽觉背上要被这人盯出两个窟窿。
于是顿足,疑惑不解回眸一瞥,“师兄有话要说?”
“没有。”南宫长泽笑容愈发和煦。
蓝灵儿诧异。
刚信步出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回来。”
真是难舍难分的兄弟情。
她又回到殿中。
清雅如兰的香风拂面。
南宫长泽已闪身而来,立在蓝灵儿面前。
“想隐藏身份出门,不易容也就罢了,脸都不遮一下怎么行?”
他抬起修长如玉的手,给她戴上早已备好的银白色镂空面具。
银面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堪堪遮半张脸。
“不错,正配你。”
蓝灵儿正感动,手中折扇已被夺走。
她不明所以。
南宫长泽拿出一根笔,用朱砂在扇面上画了几笔。
栩栩如生的彼岸花绽开,让人眼前一亮。
画好后,扇子合起,插在蓝灵儿腰封上,又给她整理好衣襟。
“扇子与你衣袍相配,可满意了?”男子语气无奈又宠溺。
蓝灵儿眸底神色泛起微澜,“满意。”
南宫长泽忽笑,叮嘱道:“出门在外,凡事多加小心,切记不可碰女子。”
“万一碰到,引发伤势,记得找个安全地方养伤。”
“丹药可有备好?”
“灵石的话,给你的纳戒里有灵石玉佩,各方道观里可随意支取。”
“你……”
他这个掌门师兄,像个老父亲一样唠叨。
蓝灵儿看了看快要破晓的天色,叹了一口气,决定不能让他接着说,“大师兄,天快亮了。”
南宫长泽噎住。
静默好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去,“早日回来。”
“告辞。”蓝灵儿运转周身灵力,化成风,原地消散。
月光照射在南宫长泽笔挺的背影上,衬托出几分孤寂。
隐身暗处的郝月本想离开,却见他气息低落,让人心疼。
她走出回廊,“大师兄。”
“这么晚还没睡?”南宫长泽回过神,笑容清润温和如旧。
郝月踱步走到他身边,转头往蓝灵儿离去的方向看去,“五师弟不对劲,大师兄为何不疑?”
“明知不对,你不是照样一直护着,没打算拆穿?”
两人相视一笑。
南宫长泽率先解释,“师尊坐化前曾说过一句我也想不明白的话。”
“他说,五师弟非常人,绝不会被夺舍。”
“以往想不通,眼下却是明白些,又糊涂了些。”
“我信师尊不会骗我。”
“那么……他怎么变,都是我五师弟。”
郝月眼神微微一暗,很快恢复如常,“我不知师尊与大师兄单独交代过什么。”
“可我信大师兄。”
她紧抿唇瓣,许久后,才再次开口,“我性子直,只会打打杀杀。”
“不像大师兄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知你看得出。”
“你不说,我便当作不知。”
“修真界的人都以为师尊飞升上界,却不知仙路已断。”
“我会帮大师兄守住这个秘密,不让三界陷入混乱。”
“大师兄想要守护苍生,我亦如是,生死不悔。”
南宫长泽怔了怔。
他唇瓣微动,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五师弟在,我们还有希望。”
似乎为了迎合他的话,一缕金辉撕开层层云雾,洒落在他身上。
郝月眸色微暖,冰冷的声线亦柔和,“大师兄说有,便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