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蒙蒙，山坳间，一道身影降临在那僵住的老牛旁。
那身影盯着老牛拉着的梨看了半晌，才似浅笑一般发出声响。
“缝尸，他再不济也已是四转至尊，放在这十三个小家伙里，算是不高不低，却没想到，他倒是第一个先身死的。”
身影之旁，一道水墨迅速凝聚，是山儿仙赶来的。
他苍老额头上带着细密汗珠，汗津津的，像是被惊吓的老人。
他向来是这么急匆匆的，今日也不例外。
“……大人，这十三大诡，本事高强，如此便身死道消一位了？”
雾蒙蒙的人影看了山儿仙一眼，轻笑道：
“死了倒也在常理之中，这三界中虽皆是蜉蝣，但总有一些有力气的蜉蝣，缝尸不过四转之境，放在三界中，也才算得上大点的蜉蝣而已。”
山儿仙不敢接话茬，他也不晓得这位爷究竟是在喜还是怒。
却见人影退后两步，背过双手，低低叹道：
“缝尸的死，与那精修魂道的星魂帝尊脱不了干系。此人也傲气冲天，放在千万年前，甚至还想与我捉对厮斗。只可惜，千万年前他便已不是我的对手，时至今日，他也不过是疯狗一条。”
“走吧，剩下那十二位，固然也意识到了寰宇的凶险，日后也不会再贸然出手了。”
“大祭将至，无人可阻。”
山儿仙看着身影远去，脸上满是茫然。
什么也做不了的他，只是拍了拍那僵住的老牛屁股，随着“哞”的一声，断了一耙的梨又开始埋入田中，经久不息。
……
陈远缓缓落地，状态绝佳。
被诡塔压迫，魂道也机缘巧合踏入帝境。
与大诡一战，便也是三道齐用，时间之道行牵制之责，剑道主杀，魂道则为辅助手段，如此面对四转境界的缝尸大诡，便还未等到其使用什么法门招数，便将其挫骨扬灰。
“三道证帝，远非一加一那么简单。”
小黑子适时走上前来，语气里满是惊叹。
“于凡人言，技多不压身，修行再多的本事，闯荡寰宇也是底牌。但对大修而言，到了大帝层次，更像是‘一招鲜吃遍天’，主精一道，一神通，将此修至极点，也便力压群雄了。”
“可陈哥你却是个例外，三道入帝且不谈，还能配合得如此精妙，从古至今，我所见之天骄中，你倒是头一位。”
陈远点了点头，反馈不是特别强烈，只是笑道。
“这样吗？我以为依你的智商，会说出‘远非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一乘一’。”
“……”
小黑子的脸当即垮了下来。
陈远自着小黑子的背上接过了棺椁，看了眼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抬头，那如半边天空大小的瞳眸依旧高高而立。
瞳仁注视着陈远，其中流露出一些情绪，像是欣赏与称赞，许久，那瞳眸闭眼，云片盖过，便消失不见。
“星魂帝尊……这十足的避世派，什么时候站到陈哥这边了。”
小黑子眯着眼，看着天穹中那瞳眸消失不见。
“修习过一门功法，却是他所造，便成了他半个便宜徒弟，久而久之，那功法于我带来的裨益也越来越大，他却与我越来越亲近了，倒是个怪人。”陈远说罢，再问，“你所说的避世派，是什么？”
“避世派，说白了，便是明哲保身，说难听一点，也就是缩头乌龟了。”小黑子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屑，“三界之外来的畜生，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疯，就要诛世，可就算如此，竟也有人追随于他。”
“那畜生打下了渊，改造了渊的生态，加之黄泉被窃，他更是将渊变为了诡物的培养地。”
“这些，想必陈哥已然知晓了吧？”
陈远点头，对于渊帝的来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着离渊更近，他便自立渊帝，三界也不敢再私自流通，怕惹得诡物动乱，惹得一身腥臊。”
“然老人皇看不下去，寰宇中也有不少大帝，不忍对其畜生行径放任不管，因为改造了渊只是那渊帝的一小步，诛世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不论渊中残存大帝，还是黄泉树主，亦或是寰宇里的强者，皆对其展开了讨伐。”
“无数血肉，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寰宇中，顶尖战力更是死伤惨重，可便是如此，拼上这批人的性命换来的和平，依旧被那些避世派嗤之以鼻。”
小黑子脸上渗出寒意，连陈远都有些心惊。
“你是说星魂帝尊，就是这样的避世派？”
小黑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不算完全的避世派，只因他还与渊帝正面交手过，也算是寰宇中寥寥几人能在渊帝手中过招的强者了。但他的态度却很摇摆，似乎对三界的灭亡毫不在意。”
“他只寻求能与渊帝交手的机会。”
“说来，他倒也是个奇人，那时他已是五转巅峰，渊帝是六转修为，那一仗他倒也虽败犹荣，自己虽丢掉了半条命，但也换得渊帝重伤。”
“这是最令人惊讶的，大帝之间，境界之毫厘，便是实力之千里，修为上差一个轮转，却能还有伤着渊帝的本事，当年那时候，寰宇里知情的强者，便都在暗地里猜测，究竟是老人皇更强，还是他技高一筹。”
“此那战后，他的心态就算是避世，那也无人再说他什么了。”
“毕竟与六转斗的难舍难分，他说他是避世，我们也不能将其当成避世啊……”
“再之后，三界布阵，老人皇，真龙，黄泉树主……他们拼了性命卸了渊帝的臂膀，将其打入不周天，并造九重囚笼将其镇压。”
陈远点头，这些事迹，他倒是在葛大娘嘴里听过个大概，如今听着小黑子将这些细枝末节补充完整，心中便对那渊帝有了更充分的了解。
“但……”
小黑子再摇头道，
“这星魂帝尊也是个怪人呐……”
“他竟然跑来质问我们，为什么要将渊帝镇压……他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
“这人简直勇的没边了。”
“再之后，他更是放言，要等这渊帝出世，再找上门去。”
“说他避世，倒也避了，只是避的不是很完全呐……”
“剩下的十帝，倒是真的有避世，将自己锁在上三流寰宇中的某个角落，便千万年过，也没有一点子消息。”
陈远点头，便问。
“那你是什么派？”
小黑子摸着下巴沉吟，
“蛋黄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