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作为三大试的第一项,其实在朝廷眼中的重要性并不算高,其后的会试和殿试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更何况还是顺天府的乡试,比起文风鼎盛的南方,顺天府的乡试,多少有点摆不上台面。
但或许是因为前些年那科举舞弊案的影响太过恶劣,所以今岁的乡试严格程度更甚往年。
这扒光检查有没有往五谷轮回之眼藏小抄那都是基本操作。
主持本次考试的主考官更是破天荒的由吏部、户部两位尚书主持。
虽然只是名义上挂名主考,但吏部、户部两尚书是何许人也?
目前三君子中唯一运顺的,且以刚正清言为名的王恕、本朝钱袋子,算起账来谁的面子也不给的王继。
就这两个人站在那,就有一股公正性。
人的影树的名,两人的性格就已经让许多考生相信了本次乡试的公正性。
当然,越是这种人,他们出题就越是......
咳咳,你懂的。
本来八股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就是固定死的东西,能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说不大,那也差不多是没有的。
这种刚正古板的人钻研的偏门题目一扔出来......
对于许多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考生,又是当头一棒。
李兆先等镇国书院考生,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里波动,变态、刁钻的八股题目,他们这一年下来可没有少做,已经很难让他们死去的心灵掀起波澜了。
回想起这段时日下来所做的百来篇八股文,尤其是蔚王殿下对他们臭骂一通后甩他们脸上的那堆“简直不是人”的八股题,再看看手下这八股题。
呵,什么档次,也想难倒我们?
略做思索,李兆先便开始打起了草稿。
显然,他已经有思路了。
其实,并非是说本次王恕、王继所出的题目不难。
就现场情况就可以看出,除了李兆先和镇国书院的众多考生逐渐开始动笔,还有很大一部分考生的表情比吃了苦瓜还要苦涩。
因为自八股这形式定下之后,每次都考题都会越来越刁钻。
主考官当年科举被为难过,又或者为了表明自己有文化就越是喜欢出些绞尽脑汁的出些偏到姥姥家的题目。
而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的考生侥幸考取了进士,数十年后身居高位又被皇帝委任来担任主考官,由于淋过雨所以就撕毁了后辈的伞,出的题比当年为难过自己的题的基础上再度恶心翻倍。
恶性循环下,这题目就开始变的......
而朱厚炜给出的考题,许多更是大明后期、末期的八股题,当比弘治朝还要多几十上百年的恶性循环出现的恶心题目训练出的生员,遇到弘治朝的恶心题目,他们只会一笑而过。
当然,可以傲气自信,但绝不能傲慢自负,李兆先还是认认真真在脑海中整理好思绪沉吟半晌方才正式落笔开始破题。
若是因为轻视题目的难度而导致滑铁卢落榜,那比本事不够落榜还要丢人。
约莫一个多时辰,李兆先便打完了一篇草稿开始在其基础上进行检查修改,顺便活动活动已经发酸了的手腕。
不远处考棚里,李举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虽然他也刷了许多的八股考题,但他的天资与硬实力比起李兆先那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好在,他很努力,在书院本次参加乡试的二十几人中,他绝对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勤能补拙,并非是一句空话,虽然这种偏门的题目对李举来说依旧是偏头痛的题,但现在的他也是有资格对它动手不再是那手足无措只能坐在那一边出冷汗一边不断重复提笔放笔动作的人了。
李举端正态度,虽然作的不算快但一字一句都经过自己的万千思索斟酌。
不求出众,但求稳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般好的心态的,在人生大事之科举、阴雨绵绵之天气、清直刚正之考官、古怪刁钻之考题的重重的重压下,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了......
“啊啊啊!!!”
“不做了!不做了!”
“非人哉!非人哉!”
“为何此次乡试考题难度比往届难了那么多,故意的,这是故意的!”
“你们考上了就忘了当初科举之艰难,处处刁难我等考生,尔等的心是被吃了吗!”
“不做了,我不考了!”
“尔等忘本之辈,我......羞于于尔等为伍!”
“画地成圈,助尔长眠!!!”
不远处考棚内,心理彻底崩溃的考生,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失声哀嚎、破口大骂,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考不上完全是考官害的一般。
其实,有压力的并非只有他一个,难以下笔的也大有人在。
但考试,不单单是拼作八股的能力,还是抗压能力等等多重考核。
你不会做,别人也不一定就会,论排名录取的你就还有机会。
但你崩溃弃考了,你就真的没有任何资格与别人竞争了。
当那崩溃之人被监考的差役叉出去时,许多考生都只是瞄了一眼就收回来目光,这种已经出局了的人,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去特别关注。
这破口大骂的破防考生的消息,自然是要往上传到王恕、王继耳朵里的。
当然,传到二人耳中也掀不起任何水花,甚至都难以让二人心中产生什么波澜。
官场沉浮多年,谁还没挨过几次骂啊。
这种心理承受能力不堪一击的,早点被淘汰掉也好,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日后若真侥幸考上了进士当了官也是一个没用的东西。
官场可不是温室,养不了脆弱的小花。
考试,继续进行。
时间辗转,连轴转的三场、九天六夜的考试,终于步入尾声。
“铛铛铛。”
随着一阵钟声响起,考生停笔差役收卷清场退场,这乡试便也落下帷幕。
终于脱离了考场的考生们,无论考的好与坏,此刻都是好好的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九天六夜,还要缩在那狭小的考棚里,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这一天,京城的各大酒楼无一空席,早早都被预定完了。
据说是几年前考生们考完直接涌向各个酒楼,随后默契的传下了习俗。
也不知道这习俗是怎么来的......
考场外,与呼朋唤友打算晚上嗨一把的考生们不同,镇国书院的生员们正拿着考篮默契的整队站好。
虽然家中都有马车派来接他们回家,但他们却都选择了等待同窗到齐。
“师兄。”
见李兆先出来,早一步出来的一些镇国书院的生员们忙拱手作揖。
李兆先一笑,也是纷纷回礼。
众人抬起头来时,皆是不禁露出笑容。
不知何时,乌云散去,露出那西垂的落日残阳将金光洒落人间。
满天的云彩在夕阳下,宛若一抹烈焰,点燃了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