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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爷与明三爷均是藏龙坳狐郢村里的头面人物。

二人都是风水先生。

明三姥爷是木匠,会看阴阳宅。墨爷是野翰林,精通周易八卦,只算命看相,不在村里看风水。

明三姥爷叫“明三界”,是墨一杰外公,墨爷名叫墨望阁,是墨一杰亲爷爷。

两人子女众多,明三姥爷拥有五凤三龙,墨爷拥有九龙一凤,终究是墨爷胜出。

谁说看相只有瞎子才厉害,墨爷的眼睛就明亮得很,是藏龙坳九村十三寨里公认的泰斗。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墨爷也会看风水,不过不想抢明三姥爷的饭碗而已。

也正因为墨爷知进退,懂礼节,所以明三界才与墨望阁做亲家,把大女儿明宝珠嫁给墨一杰父亲——墨鸿达。

这才有了我墨一杰及弟弟墨人杰。

听妈妈讲,爷爷与姥爷几十年间唯一红过一次脸,就是因为俺。为了给俺起个好听的名字,两人喝酒争论了一天。

最终,墨望阁胜出,将其名字定为墨一杰。

爷爷总是说狐郢村是“护抱婴村”,因为谐音带“报应”二字不好听,加上笔架山狐狸与黄鼠狼甚多,所以由“护婴村”改名为狐郢村。

「你看,左高右低,像不像女人抱孩子的姿势!」

爷爷站在屋后菜园子里,用手指着笔架山两侧山峰,给墨一杰做了一个抱小孩动作。

别说,还真像,三峰鼎立,两侧山峰是肩膀,那女人是盘腿坐着的,最高峰是圆形的平顶山,山顶巨树参天,犹如女人的发髻。再转身向前看,一高一低两条L型的山岭颇似人的臂膀。

如此看来,藏龙坳狐郢村背靠笔架山,是个难得一见的好风水。左高右低,前有泡——元宝湖,背有靠——笔架山。

这里出过翰林,出过文状元首辅大臣,也出过武状元——将军。

「可为啥俺大学毕业却找不到工作!」墨一杰气呼呼地问。

「一杰,今年是你本命年,盛衰二运交织变幻,阴晴不定。估计再过一周,你运势就转了,接下来就是二十年的大鸿运。」爷爷笑了笑,非常笃定地说。

「还有一周啊!」墨一杰算了一下,今天是八月十七,距离自个儿生日还有一个月零五天。

墨一杰的生日是农历十月二十二,男的生日逢二五八、女的生日逢三六九都是好命。

「是啊,这段时间你要谨慎,多做善事,小恶勿为,这样未来的大运才会更盛更久!」

「难道我墨一杰以后真的能发大财?」

望着远处的笔架峰,墨一杰左眼皮跳个不停,忽然想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

狐莹村,宝物藏,

奸臣骑马北逃荒。

小财物,哪里藏?

剖开白马藏肚囊。

大财宝,放不下,

藏龙坳里埋军饷。

后悔造反太慌张,

四面楚歌好悲凉。

只恨虚空不伸手,

好汉横尸无人收。

六姑婆,思儿郎

嘀嗒嘀嗒泪两行,

……

大学毕业时,家里有钱的个别同学就已经用上手机了,很多人都有bp机。墨一杰也想买一部摩托罗拉V3手机,可是没钱。

上个月墨一杰路过市里的文化街,看见很多“破铜盆、烂铁剑”都可以卖钱。那东西山里有不少,记得小时候上山采药经常能挖到,家里留了一些不错的东西,因收旧货给的价钱太低,墨一杰就一直没卖。

墨一杰记得当年自个儿发现笔架山里有一个山洞——滴水洞,里面都是枯骨,破盔甲烂兵器扔得遍地都是。

自个儿小时候也捡了不少,现在应该还在,都是好物件。

墨一杰想进山再寻一些东西,如果能捡到金元宝就好了,现在金价一百多一克,很好卖。

想到这里,墨一杰开口问道。

「爷爷,滴水洞里有好多古董,现在还能找到几件不?」

「早没了,那洞太邪性,连考古队都死了三个。村里给封上了,可不许去!」

爷爷还在吓唬墨一杰,可现在自个儿已经长成身高一米八的壮汉,哪里还会信他这种鬼话。

以前寒暑假墨一杰都是同弟弟一起进山的,现在墨人杰在省城读大学,只能去找村子里的舅表哥林文桐与姨表弟明金鹏。

没想到,这一去,整出大事儿了!

笔架山山峰并不高,不过八百多米,只是坡度较大,一米以下都是带孔的石灰岩,因此无法开垦种庄稼。

「土太薄,没法修梯田。」

最主要原因还是怕破坏风水,那里林木遮天蔽日,四处都是各家各户埋老祖宗的坟茔地。

墨一杰三人上午九点出发,抵达观音洞已经十点半,喝口水稍事歇息,开始寻找入口。

山势陡峭,村里封洞自然不假,山石泥土不牢固,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几年的大雨冲刷,洞口早已坍塌,三人戴着头灯,打开手电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洞内。

山里孩子,胆子大,并未觉得特别害怕,相反,几个人还很兴奋,互相之间故意吓唬人。

三人沿着蜿蜒的主洞一路前行,走进去约一千多步。

「一杰,三年前文物局来人,村子里派人清理过,咋样儿,这下你死心了吧!」林文桐得意洋洋地装蒜,脸庞黑黝黝的,虽然比墨一杰矮一头,但身体倍儿棒,常年练武,一个人可以扛起两百斤的粮袋子。

走到洞中央,墨一杰望着干干净净的山洞,心里沮丧,看向明金鹏追问:「金鹏,村子里谁家还有老物件?」

明金鹏与他老爹——明广源是做盗墓的,六年前被抓,明广源把儿子的罪都揽在自个身上,判了五年,去年才出来。

「这几年总有收破烂的,各家各户都卖啦,谁会留那些破烂玩意儿。」明金鹏撇撇嘴,鹰钩鼻子在灯光晃动下似乎变得更长了些。

「你家不是还有一些吗?」林文桐刚理的光头被墨一杰的头灯照得铮明瓦亮,他今天陪墨一杰来,心不甘情不愿,纯粹是给墨一杰面子。

正说着,头顶呼啦啦飞过来上百只燕瘪鸪(蝙蝠),把三人吓得齐声尖叫起来。

「靠,哪来的这么多燕瘪鸪?!」三人被吓得慌不择路,一路狂奔。

跑了几分钟,三人发现——走错路了。

藏龙坳一带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滴水洞支洞繁多,一旦走错,那不是一般的糟糕。

有一年考古队员进洞,遇到鬼打墙,吓得屁滚尿流,最终慌不择路,死了三个。

墨一杰不是很慌,因为带了红蓝两盒粉笔,在遭遇燕瘪鸪之前,已经沿路在洞壁上做了红箭头标记。

又找了十多分钟,还是寻不到主洞,林文桐烦躁起来,建议分头找。

明金鹏同意,墨一杰坚决反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你别跟着俺!」林文桐气得大喊,弯腰捡石头要打墨一杰。

明金鹏急忙劝阻,却被身强力壮的林文桐一把推开,不敢再劝。

墨一杰知道他这是记恨自个儿——因为忽悠了他,最初他是极不情愿的。

「好吧!」

望着气呼呼,犹如愤怒公牛的林文桐,墨一杰知道他犟脾气发作,不再尾随。

分手时,墨一杰给了他们一盒蓝色粉笔。后来才知道,分开后,林文桐与明金鹏走了一段,也分道扬镳了。明金鹏失踪了大半日,而林文桐则是很快顺利找到主洞。

林文桐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气消了,方才又返回山洞寻找二人,结果喊破嗓子也无人应答。

到下午两点,他慌了神,回村喊人,十几名亲友带了火把与绳索,找了大半宿,方才找到明金鹏,却没找到墨一杰。

后半夜人困马乏,众人只好回村。

墨鸿达与明宝珠心急如焚,爷爷墨望阁却并不担心,安慰他们:

「达子,宝珠!一杰那孩子没事儿的,他命长百岁,注定要历此劫难才能转运。」

墨鸿达与明宝珠将信将疑,一个哭哭啼啼、一个骂骂咧咧地回家吃东西休息。

「等那浑小子回来,看俺不削死他!」

墨鸿达咬牙切齿地咒骂。

「就知道喊打喊杀的,你以为是在战场上吗?」

明宝珠急了,恶狠狠地瞪了墨鸿达一眼,自从1981年、墨一杰十岁起,墨鸿达退伍,就开始不停地修理儿子,一直到墨一杰上大学,他才彻底罢休。

墨鸿达心里窝火,很无奈,因为教育孩子的问题,他没少同明宝珠吵架。

二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吃过早饭,带上干粮与水壶,又进山去找。

山高林密,墨鸿达一路无语,明宝珠则是唉声叹气,走路失魂落魄,脚一滑,摔了一跤,差点从山坡滚落悬崖,悲愤交加,又是放声大哭。

「都是你,要是同意给小杰买手机,哪至于啊~呜呜呜。」

墨鸿达见明宝珠情绪已然失控,只好赌气安慰。二人喝了点水,正待起身,就见一只黄鼠狼叼着一只红色的毛绒线球,站在离二人一丈远的草丛边,死盯盯地望着他们。

那黄鼠狼硕大无比,直立起来足足有膝盖高,身子圆滚滚似腿肚子粗细。眼珠黑溜溜,白色胡须有食指长短,金黄色毛发柔顺光亮。两只白色小爪子合在一起,上下微微抖动,好像是在作揖。

这一幕很瘆人,一般野生动物见到人都会跑,哪有这种站得笔直死盯盯看人的,何况还会用小爪子作揖。

「黄大仙莫怪!今夜回家,俺一定杀鸡摆酒谢罪。」明宝珠明显慌了神,急忙跪拜。

「别拜了,估计孩子出来了,那红色毛线球是他背包上的。唉,上次放桌子上蹭上了肉汤!」墨鸿达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侦察员,沉着冷静,观察入微。

「啊?!是吗?」明宝珠看向黄鼠狼,又看向墨鸿达,墨鸿达在与她眼神交错时立刻避开,再转移目光望黄鼠狼时,那黄鼠狼已经消失,不见一丝踪影。

二人又寻找一日,回到村子里精疲力竭,路过墨望阁家,墨鸿达带明宝珠进去,向自个儿老爹墨望阁说起上午见到黄大仙的事情。

「呵呵呵,黄大仙手捧红球,是向你们道喜呢!」

墨望阁开心大笑。

墨鸿达与老婆互相对视一眼,心里苦涩不堪:「都说老爷子神机妙算,但愿今儿真能算准他大孙子的运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