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美哉？美吗？”
新的一天，天色很是阴沉，抬眼看不到一丝光亮。
又站在了“天平”前方，钱进仰望着高耸的大楼，沉默了。
原本清明的眼神，再度被雾气笼罩，迷茫的心理出现在钱进心中——这种情绪，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就连当初主动辞职，加入入梦人，钱进心中都没这种迷茫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江言澈的能耐，知道在江言澈的领导下，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
他清楚知道，就连江言澈，也只能勉强吊住薇薇一口气，不能令其完全复原。
钱进对江言澈的信任，来源于了解——他在江言澈成为入梦人之前，早已认识了江言澈！
但这位青年再强，也只是人，而不是神。
说实话，刚刚耳畔响起的蛊惑声音，似乎对现实中x公司、永熙药业都十分了解，完全戳中钱进痛点。
是的，以他对永熙药业董事长禹永德的了解——在他的认知里，董事长是禹永德——即使入梦人们取得梦境核心，他们也会被灭口。
反正现实都会死，在梦中能跟薇薇团聚……
好像也不错？
这样想着，钱进步入“天平”。
他挤出一丝微笑，跟周围同事打着招呼。虽然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但是，他依然决定这几天扮演好上班族这一角色，至于原因……是他心中有着愧疚，对江言澈的愧疚。
钱进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那蛊惑者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也在一步步走上邪路，可他没有办法。
正如江言澈料想的那样，他重视公事，但私心仍然存在，他渴望跟薇薇生活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但由于重视公事的责任感，他还是选择在那之前，完成江言澈给到的任务。
当蝙蝠烙印出现的那一瞬，钱进眼中，梦界变得多维起来，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他，却能够感受到真实梦境的存在。
他明白，他拥有了前往潜意识海的通行证。
等到梦界第五层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就离开入梦人队伍，去到潜意识海……
钱进盘算着，不知不觉，撞在了前方一道魁梧的身影上。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在想事情。”
顿时，冲击感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道着歉。
“你在想什么？我刚刚叫了你好多次了！”
眼前的人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钱进感觉到不对劲猛一抬头，望见的，是王有财那张熟悉的面孔。
“啊……是你啊，我没事，走神了。”
同样压低声音，钱进微微点头，便侧了侧身，与伪装成王有财的柏青擦肩而过，向着自己的部门工位走去。
他们顶替的两个人，原本职位差距就大，平常不会有什么交流，点头致意已经是最深的交流了。
原地，只剩柏青扭过头，呆呆望着钱进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王！”
突然，一声较为尖细的声音响起，柏青下意识抬眼一看，强忍住瞳孔的收缩，恭敬地垂下头：
“法官大人。”
没错，这呼唤他的，正是白鹰形态的【正义】，在“天平”里办公的人，常能看到【正义】飞来飞去，很奇怪的是，执法庭的原住民都习惯了法官是一只鹰！
毕竟原住民可不知道塔罗牌主牌这个概念，自己城池的法官是一只白鹰，却也没人感觉过奇怪。
而像王有财、李和平这样的高层，更是【正义】常会去交流的对象。
昨天，【正义】第一次与柏青交流时，柏青差点露馅，好在【正义】在来找他之前，先去找了正对面办公室的李和平，给了柏青一定心理准备。
但不论如何，一只鹰突然出现在你头顶，还是挺吓人的。
“老王，随意点儿，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安慰安慰你，你妻子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哈……”
柏青正要下意识说“没事”，可旋即，他瞳孔一缩，响起了昨晚江言澈的叮嘱，连忙改口：
“啊……啊？法官大人，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哪有妻子啊，您开玩笑了。”
【正义】抖擞了下自己的羽毛，像是柏青的回答它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啊，是我没说清楚，我说的是‘昨晚我跟人下棋，结果赢得很快太没意思，今天，你跟我来下几盘棋子’。”
这转折……也太生硬了……
不过一只鹰还会下棋？什么棋，象棋还是其他什么？
柏青在心中默默吐槽着，脸上表情不变，点头答应着。
随后，他指了指电梯：
“那个……法官大人，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要梳理，我就先走了。”
【正义】摆摆翅膀，示意柏青随意。
柏青转身步入电梯后，才缓缓松一口气。
虽然刚刚他很好隐瞒了自己不是王有财本人的事实，但面对【正义】的时候，那种压力依然存在。
对柏青来说，顶替王有财最难的，不是跟其他人交流，毕竟王有财本来就寡言少语。真正难的，是工作方面的处理。
真正来到“天平”，他才发现，这里不只有现实中法院的职能，还充当着执法庭政治中枢的职能。
所有城里的大事琐事，都会交到这儿办。
以王有财这个身份地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用处理，但一旦处理，动辄就是规章制度改变的大事。柏青哪儿接触过改规章制度这么大的事儿，有时候会卡壳。
好在他不用多说话，思考的时间会很充裕，批阅一些资料时，写一些客套话便可。
为了不被人察觉他不是真正的王有财，昨天柏青花了半天多的时间，研究王有财的笔迹，最终得出结论：
王有财的笔迹，就是没有笔迹。
总之，王有财平常写的字，正常人都看不清，比草书还潦草。
这倒是方便了柏青，他将王有财签名特别记忆了一下，其他需要写字的地方，他像小孩子涂鸦一样自行发挥便可。
可回到了办公室，不知为何，他有些静不下心，脑海里都是刚刚钱进的模样。
唉……
思来想去，他忍受不了纠结，戳了戳身旁始终飘浮跟随的一点星光——这点星光，极为容易被他人忽略，就连刚刚【正义】，在“天平”内部的日光灯掩盖下，都没发现这星光的存在。
轻点星光，柏青缓缓张口：
“队长，钱进那里可能出了点事儿，他整个人气场有些奇怪。”
“具体奇怪在哪儿？”
星光中，立刻传出江言澈的回复，一直传递到柏青大脑。他的办公室依然一片静谧，哪怕此刻有人站在柏青身边，都听不到江言澈的话音。
柏青沉吟着，花了一小段时间，才组织好措辞：
“如果非要说……我感觉他的眼里没有了光，有点像……那些颠沛流离的难民，丧失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