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宜嫁娶。
尉迟洵前一天晚上才连夜赶了回来,到家时风尘仆仆,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多久未刮了,长的老长。
卷耳盯着他仔细的端望了一下。
尉迟洵好笑的问道。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卷耳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你这副样子我之前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累坏了吧?我让乌恩给你打水,洗个澡再睡吧。
再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明天可是你第一次当泰山大人,可不能没精神才好。”
尉迟洵也确实累的够呛。
“那辛苦你安排一下吧。
我们这一路确实是一点儿没捞着休息,我还是换了卓力格图的马才好不容易在今晚赶了回来。”
卷耳回想了一下。
“卓力格图?可是那个我第一次去收店铺,帮我处理那个受贿的大胡子?”
“你记性倒是好。
不过等明日他回来你再见他,怕是要不认得了。
这段日子他的胡子更长了,几乎将脸都掩盖住了。”
卷耳笑了笑没说话。
她能记住这个人,还是因为看着他面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才记到现在。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本就见面的机会少。
第二日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尉迟珺淑出嫁时并没有哭的有多不舍,倒是珺妍在一直偷着掉眼泪。
牧云全程笑的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见牙不见眼。
尉迟洵见了这一幕,莫名的就有些后悔了。
“珺淑嫁人是不是嫁的有点儿早啊?”
卷耳头都没回。
“不如就别嫁了,一直守在你身边可好?”
尉迟洵叹了口气。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长平你说,珺淑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六岁,对自己的母亲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的她就去了。
而后我又再娶了珺妍的母亲,又生下了珺妍。
这些年我也一直东奔西跑的,说到底,珺淑从记事起,还没好好的当过一个小孩子呢。”
卷耳看着牧云和尉迟珺淑的背影,安慰道。
“有的女人嫁给了男子,除了当夫人以外,还要当牛做马伺候公婆,照顾家业,抚养子女。
而有的女人嫁给了男子,她还可以只是她。
夫君愿意守着她的一份天真,陪她打打闹闹,遮风挡雨。
但愿珺淑嫁的是后者。”
二人正说话间仿佛是为了印证卷耳的话是对的,也不知牧云说了什么,珺淑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拧了他一下。
而牧云也不躲,反而凑上去哈哈的笑着。
尉迟洵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半。
“走吧长平,咱们回去。
招待完这些送亲的人我得好生歇歇。”
卷耳看着疲惫的尉迟洵,顺从的陪他往回走。
昨晚卷耳就想问边关那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尉迟洵几乎是倒头就睡,也没给她机会。
这会儿怕是也不好问了。
‘啪’的一声脆响。
“你他娘的连个托盘都端不好,怎么配在王府当奴婢?
你这种人就应该放干了血,将全身的皮剥下来制成人皮鼓…”
卷耳突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骂声…怎么…似曾相识?
尉迟洵见卷耳停下,拉着她温柔的解释。
“是卓力格图!
别怕!想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冲撞了他。
他就是吓唬吓唬她,不会真的这么做的…”
可卷耳好似没听到尉迟洵的解释一般,一步一步的挪向了那边。
此时一个奴婢正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卓力格图拿着大刀在那里指指点点的,似乎下一秒这刀就能落下那婢女的头上一般。
两个场景一下子融合在了一起。
卷耳瞬间脸色就苍白了。
“尉迟洵…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因为卷耳是背对着尉迟洵的,所以尉迟洵并没看见它的脸色,还笑着问。
“你都嫁给我三年了,现在还在问我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怎么?你是想装做不认识我吗?”
卷耳慢慢的回过了身,再次认真的询问。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长安是不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玉门,对不对?”
卷耳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尉迟洵说他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为什么尉迟洵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特别信任。
为什么尉迟洵好像特别了解自己,并且一点儿都不反感自己来自大煊。
一切都说的通了。
卷耳几乎崩溃了。
她当年无心之举救下了巴哈尔古丽,却搭上了自己。
那年在玉门外的沙漠里,卓力格图也是这般拿着大刀威胁巴哈尔古丽的。
“呵…真好笑…呵……”
卷耳的询问加上一声声的冷笑终于让尉迟洵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对。
“你,想起来了吗?
长平,你别生气,我不是想瞒着你。
我们进屋再说好不好…
长平,长平…”
后几声的呼喊透露着尉迟洵的撕心裂肺。
卷耳这些日子本就劳累过度,再被这般打击,眼睛一翻,人就晕厥了过去。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青竹的哭泣声吵醒了卷耳。
卷耳慢慢的睁开的眼睛。
“姐姐?姐姐你醒了?宁金,快点儿将药端来…”
卷耳环顾四周,没见到尉迟洵的身影。
“他呢?”
青竹将卷耳扶了起来。
“王爷被宣进宫了。
他说他回来再跟你细细解释。
姐姐,他要解释什么?
你为什么会晕过去?”
卷耳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青竹,青竹你知道吗?
怪不得人家看小说的都说,不要当圣母。
我,我,我若是不突发好心救了古丽,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你看我啊,这几年我竟然还一直偷偷地恨燕王府的人,恨婉儿,我觉得若不是他们,我根本就不用嫁过来。
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尉迟洵要娶的一直都是我。
都是因为我的烂好心才让他记住了我。
都是我自己作的…
都怪我自己…
呜呜呜……”
长久以来卷耳都在告诉自己,自己是为了大煊的和平,为了燕王府的安全,为了祁周行的生命,她才会舍身嫁到这里。
她是被逼的,但她成全了民族大义,她属于英雄。
但今日的事实却告诉她,其实人家要的一直就是她,与其他一切都无关,只是因为她的无心之举,她怎么承受的了。
青竹看着嘴唇又开始发白的卷耳,有些急了。
“宁金?药呢?快点儿…”
一声破门声响起,宁金跑了进来扑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
二王爷的手下带着侍卫冲进来了,说是要请您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