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出几本经文,娇俏一笑,递给无为:“祝国师生辰快乐。”
无为看她一眼,接过经文,翻开,密密麻麻的文字。
箫婧霖脸色微红:“我写的不太好,国师见笑了。”
无为合上经文。
箫婧霖笑道:“国师是出家人,修行之人脱了生死,不贪生,不怕死,可我是俗人,我希望国师长命百岁,强身健体,所以思来想去,为国师抄了祈福经文。”
无为看着箫婧霖:“公主并不信佛。”
箫婧霖睁大眼睛:“可是国师您信啊。”
因为这是他的信仰,所以她想用他追求的方式为他祈福。
他知道,长公主一直在想方设法,让自己还俗。送给自己的东西都是她认为有趣的红尘俗物,这是她第一次,送自己手抄的祈福经文。
风吹进来,烛火晃动,交错的光影映在箫婧霖脸上,一双明眸,秋水盈盈。
无为垂眸,看着她为他抄写的经文虽然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却是一笔一划认真抄写的。
他出了会儿神,仿佛能看到她伏案书写时规规矩矩、认真仔细的模样儿。
箫婧霖看他一点儿都不在意生辰,收了礼物也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没往心里去,只悄悄动了动酸疼的腿,忽然觉得一阵疲倦袭来,侧身掩唇打了个哈欠,额前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自从她吃了药,无为一直在观察她,看她意识朦胧,轻声道:“公主第一次服用此药,药性强烈,若觉得困,可以躺下歇一会儿。”
箫婧霖想要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无为摇头,站起身:“你第一次服药,不能离人。”
说完起身避到屏风外去。
箫婧霖对着他挺拔的背影哦了一声,看看左右,榻上角落里有一床干净的裘被,看来他都准备好了。。
眼皮越发沉重,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
听见屏风后箫婧霖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无为回到离间。
烛火摇曳,他把烛台挪到榻前,坐在榻沿,细细看她的脸色,卷起裘被,手中拿起一方软帕,隔着帕子托起她的手腕,两指探了会儿脉。
箫婧霖身上越来越热,鬓边也开始透出汗水。
无为皱了皱眉,取来热水巾帕,帮她擦拭。
箫婧霖在梦中感觉到他轻柔的动作,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小王爷……”
她无意识地唤了一声,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亲昵。
无为眼神一闪,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无为擦拭的动作顿了片刻,抽出自己的衣袖,继续擦拭。
“小王爷……”
箫婧霖继续唤他,再次拉住他的衣袖,手指拽紧。
无为再次扯出衣袖。
“小王爷,疼……”
她忽然道。
低低的呓语声,在鼻尖轻哼出声,不是抱怨,不是诉苦,只是在信赖的人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可他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一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人,她明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为何还会如此信赖他。
无为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毛,掩下所有的情绪。
“哪里疼?”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
箫婧霖蜷缩成一团,肌肤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眼角也带出一些晶莹:“浑身都疼……”
无为一动不动,片刻后,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靠近她的脸颊,却在就要触碰到她的时候,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是处在悬崖深潭的人,不该沾染这样明媚的阳光。
他的目光凝在箫婧霖的脸上,看了半晌,低头取下手腕上的佛珠,隔着帕子托起她的手腕,把佛珠拢在她的手腕上。
开过光的佛珠,可以驱邪,增慧,消灾。增广功德,祛除病痛……
这串佛珠他随身带了很多年。
无为为她戴上佛珠,念诵经文。
愿你减轻病痛,愿你无病无灾,诸缘成就,遇难成祥。
听到熟悉的、清冷的诵经声,箫婧霖渐渐安稳下来,手指仍然抓着他的袈裟一角。
他没再抽出衣袖。
屏风外响起脚步声,暗卫通报说,公主的贴身侍卫张坤来了,站在帐外,不肯离去。
“知道了。”
无为看着箫婧霖道。
一刻钟后,药丸里镇静的药效上来,箫婧霖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不再低声呓语,抓着他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
无为多等了一会儿,那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裘被里,坐回书案前,记下她服了药后的反应,方才起身出去。
……
天色已经黑了。
张坤被暗卫拦在原地,,看无为走出来,神情严肃。
“无为,你最近对长公主是否过于特殊了?”
张坤一直在长公主身边,他懂得箫婧霖对无为的感情,但是,只要无为没有回应,在他看来,时间久了,总有忘掉无为的那一天。
可是无为现在的态度,让他很不确定,无为现如今是众望所归的国师,还是一个出家人,他怕,怕万一,长公主会因此承受多大的压力,他无法想象。
在他眼里,长公主这样的女子,既有美貌,又总能理解无为。
想着最近国师的行为,他越来越担心无为会为她心动。
夜风拂过,无为站在张坤面前,肩上落满月光,袈裟烈烈飞扬。
“是不一样。”
他淡淡道。
张坤浑身一震,他已经猜到了,但看到无为一脸坦然地承认,他还是不敢相信。
“您是国师,更是一个出家人,您可想过,这样下去,公主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再这样下去,不论对无为还是箫婧霖来说,都不是好事。国师会因为动情坏了修行,箫婧霖会被当作引诱国师堕落的女子,她会面临无休止的唾骂、鄙视,这些压力一个不小心就会毁了她。
无为凝望夜色,神色平静道:“七情六欲,皆为自然,修行之人需要磨砺心志,无需回避。”
七情六欲乃是天性,他是凡人,动情也是寻常。
他本只想做一口古井,井中一株睡莲静静生长,热情洋溢,她来过,似春风拂过,涟漪乍起。睡莲跟着轻轻摇曳。
张坤愤怒,最后皆化为一丝苦笑,“长公主那样为你,你却将她视作修行路上的一场劫难。你可想过,只要你一直处在国师的位置上,你的动情可能会为长公主带来祸患,甚至可能是性命之忧。”
两人之间,异样的安静。
夜风吹动无为的袈裟,他道:“无论我动情与否,都和长公主无关。”
语调威严。
但是张坤听懂了,不论他动不动心,一切后果都有他一人承担,和箫婧霖无关。
听出他的承诺和保证,张坤脸上划过一丝苦涩,长公主,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转过身,离开营帐。
多年来,他一直护在长公主的身边,现在长公主好不容易得到回应,他得去为长公主将要面临的压力,做好准备。
区区一个长公主的贴身侍卫,地位太低,怕是护不住长公主。
张坤去了一直很赏识他的洪将军的营帐前,顿了一会儿,掀帘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