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舒禾慢吞吞将鸭肉的皮剔出来,全程目光都在米粉里,不紧不慢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才放下筷子。
“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不代表我能跟你在一起。”
她很平静,像是早已看淡走远,徒留他一人在原地固守。
许赫章一瞬间就慌了,脊背生寒,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小饭店不是长谈的好地方,但简舒禾存了口憋屈,想一吐为快。
“你答应跟我交往后,我高兴得好几晚都睡不着,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失去你。”
“在感情出现裂缝时,我尝试去挽回,发现杯水车薪,后来渐渐地想明白,你的心早就离我而去,纵然做再多也于事无补。”
“分手那晚,我抱着简钱离开,你永远也不知道我那晚有多心疼绝望,以至于做梦都在幻想,有一天你看到我的好,会回头。”
“我知道了,”许赫章喉咙像堵了团棉花,薄唇颤栗,“我已经回头,也明白你当初的心疼绝望。”
他去够简舒禾搭在桌上的手,却扑了个空:“我们……”
“我与你之间,再也没有我们,”简舒禾站起来,推开椅子,“你这辈子都等不到那天。”
最后一句,说得那般毫无商量的余地。
许赫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
简舒禾出了汤粉店,虽然万物早已复苏,可风还是冷的。
她下意识搓了搓手,往掌心里哈气,模样有些憨态娇美。
许赫章看在眼里……她曾属于自己。
颀长俊挺的一大男人,默默跟在后面。
简舒禾不清楚女主出事是否会影响这个世界:“简茉怎么样了?”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许赫章却理解歪了。
“我们副导演送她去了医院,我不清楚。你放心,等《忆相逢》拍完播完,我不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关我什么事?”
许赫章已经降低期许,只要简舒禾还愿意跟自己说话,纵然夹枪带棒的,也比不理不睬好太多。
他其实很会隐藏自己狡诈的一面,毕竟温和绅士的性格在文娱圈可抢不到肉吃。
他企图温水煮青蛙:“如果我给你同等报复我的机会,打骂都可以,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我这不是在报复你吗?”简舒禾对他的试探嗤之以鼻,“伤害没有等值替代,你还在抱有侥幸心理。”
许赫章那点算计见光暴毙。
“分手后我是对你心存幻想,我是曾伤害过简茉,可哪一次伤害过你?”
许赫章宛若重创,眼珠子转个不停,随时都会失控落泪。
“外界都夸你温其如玉,待人做事周到妥帖,为什么偏偏对我恶毒相向?我就这么不值得尊重吗?!”
最后一句话,简舒禾是寒着脸吼出来,甚至将路过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一刹那,许赫章久忍的眼泪落了下来,声音好像是从万年前找回来的,粗哑无比:“我真的错了。”
简舒禾不接受这道歉,目光坚定地往剧组走:“如果你还想害我再次被网暴,就尽管跟着。”
许赫章双脚好似千万斤重,硬生生停下来。
他定定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自己亲手推开属于自己的幸福,如何不悔?
隔了会,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古熹病危要做手术。
许赫章宛若晴天霹雳,前天他去医院看望还好好地来着。
来不及多问,他箭步冲向停车场,又听见医生继续补充:“老太太一直念着舒禾小姐的名字,可能有话跟她说。”
“我会带舒禾过来,让奶奶坚持住。”
许赫章做两手准备,一边给简舒禾打电话,一边往《见此良人》剧组跑去。
简舒禾以为他死缠烂打,拒接电话,鉴于还要在古熹那里演戏,她只是暂时将人拉黑。
许赫章慌慌张张跑过去时,简舒禾正在接受剧播平台的采访。
他跟简舒禾低语几句,原本一脸戒备的简舒禾立马往外冲,隔空跟张苏同请假。
张苏同本来有点犹豫,看见许赫章又没意见了。
霜序见许赫章拉着简舒禾的胳膊,眼神微寒。
鹿恳去拿了份水果拼盘,正要招呼霜序吃,霜序的剧本扔他怀里:“回去了,我搭档请了假。”
这怎么回事?
谁又惹这祖宗的不快了?
还有,平日不是一口一个娘子喊得很得劲吗?
过了会,张苏同来找霜序跟太子搭戏,不见人踪,一番打听才知道翘班了。
唉,能怎么办,谁让人家也是资本,有任性的资本。
*
私立医院内。
古熹一直在硬挺着,见到许赫章跟简舒禾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光明:“舒禾……”
“奶奶我在这,”简舒禾蹲在地上,想握她的手,看见手背都是各种针头夹板,也不敢乱动,“您会没事的。”
古熹视线在她左手上逡巡:“玉、玉镯呢?”
简舒禾身子一僵,脑子转得飞快:“那个,我拍戏,导演不让戴。”
许赫章在旁边附和:“是的,奶奶,咱们赶紧做手术。”
古熹开始默默流泪,神态宛若垂死前兆。
这反应让现场的医生和护士都很懵,这不该是临床表现。
古熹呼吸有些急促,护士赶紧给她戴上氧气,她极其固执,费劲地拉着简舒禾的手。
简舒禾不怎么见得人间疾苦,更何况古熹对她很好,她眼眶发热地看向医生:“奶奶她怎么了?她还好吗?救救她!”
许赫章倒是福至心灵,上前紧紧握着简舒禾的手,跟她十指交缠:“奶奶你放心,我跟舒禾都好好在一起的。”
古熹情绪很快就缓和下来,艰难眨了下眼睛。
医生护士立马推着她进了手术室。
门一关上,简舒禾就将手抽回来,坐在不远处的塑料椅上。
隔了会,许赫章走过来,刚要坐她旁边,简舒禾就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晚,几颗碎星点缀在空中。
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出来告知古熹转危为安。
许赫章跟简舒禾松了口气。
两人在医院陪了古熹三个多小时,再三确认没问题,才准备回去。
简舒禾想着券姐开车过来至少要三十分钟,索性叫了辆网约车。
在路边等待时,许赫章将车子停在面前:“上车吧,奶奶叫我送你。”
“我叫了网约车。”
“这边很难叫车,”许赫章并不惊讶,扫了眼近乎没什么车辆的道路。
“你站在这里,照顾奶奶的护工很容易从窗内看到你,到时候奶奶知道了会怎么想?”
简舒禾看网约车还要十多分钟到,取消订单,上了后座。
许赫章提醒她系安全带,过了八分钟左右又问:“饿不饿?晚餐想吃点什么东西?”
“非亲非故的,”简舒禾用他以前发博的话怼过去,“我与你私下并无深交,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跟你一起吃晚餐。”
许赫章心中刺痛,打小她就像只小刺猬,对外人竖起刺,如今,那刺对着他了。
“……我们是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