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疏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收到了一份来自平城的邮件。
里面是与山所有的资料，楚屿早在他出事之前把所有的交接手续办完了。
越星疏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心里终于又有了曾经那些冲动，与山是他们两个人从一无所有打拼出来的。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风雨兼程拼搏过的日子时是真实存在过的。
越星疏深深呼了一口气，手指却摸到了邮件最里面一个硬硬的信封。
越星疏取了出来。
棕色的信封四四方方平平整整。
他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摞照片。
越星疏一张一张翻开。
从他小时候在学校获奖到毕业时的合照。
趴在桌子上偷偷哭到蹲在路边跟流浪猫聊天。
从一个圆乎乎的小朋友到清瘦挺拔的少年。
十多年，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标了日期。
他和楚屿风风雨雨走了这么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用笔偷偷画下楚屿的日子里，楚屿悄悄也留下了他的身影。
最后的一张照片是他在梅里的酒店看着天上的月亮。
楚屿隔着落地的玻璃窗，拍的。
越星疏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他们之间的账早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爱恨可以说清楚的了。
可是他的心里却忽然升起了一阵恐慌。
这些东西寄了过来，说明楚屿是不是真的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瓜葛？
他回头看着沈知佩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里满满全部都是悲伤。
越星疏觉得那个表情让他觉得很害怕，他不愿意去承受，不愿意去面对。
越星疏忽然笑了，声音却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我收到了…平城寄来的东西。”
沈知佩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寄之前联系了我。”
越星疏胸腔瞬间涌出一阵酸涩的痛楚，他看着沈知佩，神情忧伤而绝望：“楚屿…他怎么了？”
沈知佩走过来抱住了越星疏的肩头：“小越，楚屿…那天让我来接你。”
越星疏怔怔点点头：“我知道。”
“他的车翻下了虎跳崖。”沈知佩深呼一口气：“他最后一个电话是他打给我，让我带你来s城治病的。”
越星疏忽然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来自己那天晚上做的噩梦。
那么真实。
楚屿笑着跟他说，他走了，以后再也没办法接住他了。
楚屿消失在了一阵暴风雪中。
“我以为他真的只是放手了。”沈知佩说：“我以为…他打完电话就离开了…”
越星疏眼中的泪忽然一颗一颗的滚落，他看着沈知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脑如同经历了一场吞天蚀地的暴风雪。
世界冰天雪地，只留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天寒地冻里茫然无措。
沈知佩轻轻抱住了越星疏：“疏疏…疏疏…楚屿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他愿意，愿意放你离开了。”
越星疏的心脏在一片一片的掉落，咂地的声音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他的世界仿佛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
越星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坐瘫坐在了地上，冰凉的泪水从眼眶滴落，他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沈知佩的表情凝重，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越星疏，鼻头泛起一阵酸涩。
“小越，楚屿他，他这些年过得其实一点儿也不好。”沈知佩说。
“当时他是跟着你一起跳了崖，可是他被救了回来。”沈知佩道：“你不在的第一年，他像是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在岸边找，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就他不信。”
“他找了整整一年，第二年他忽然不知道怎么了，他说他要把你们的家看好，把你喜欢的与山看好，他不去海边了，基本就是住在公司里。”沈知佩笑容惨淡，那段时间的楚屿比第一年的他更吓人。
他看上去特别的忙碌，所有的精神全部都投入了工作，但他知道楚屿的全部神经都像被一根线紧绷着，如那根线忽然断了，他整个人都会坍塌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生气。
再后来，他离开了与山。
偶尔跟自己联系的时候，他能听出来楚屿好像比之前能好一些了。
两年的时间，他走遍了香格里拉的每一个村子，在无数次的来往折返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点的希望。
沈知佩曾经劝过他，世界这么大，越星疏甚至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你这样一遍一遍的寻找，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屿那是第一次冲他发火，“疏疏一直都在，你别胡说。”
沈知佩没想到越星疏真的被楚屿找到了。
那一刻他开心之余，心里居然泛起了一阵酸涩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楚屿那么对待越星疏，他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而自己的乐乐被他亲手抱着埋进了墓地。
他所以他答应了楚屿照顾越星疏的请求，却也再也没有联系过楚屿。
可是他没想到楚屿和越星疏的结局，跟他们一样惨烈。
“小越，楚屿他无数次的跟我说过，他错的离谱，他说只要能找到你，什么后果和代价他都愿意承担。”沈知佩道：“这是上天给的交换，他应该不后悔当时自己的承诺。”
越星疏却摇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这不是等价交换。
根本就不是。
他这一辈子给出去的东西太多了，太多了。
他爱的父母，被人骗走了。
他认认真真去爱的时候，被人一遍遍伤害。
他最亲的朋友，因为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今，楚屿也离开了他。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他只想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平平淡淡走过这一生。
可是上天一件一件都夺走了。
他根本没有提要求的机会，错的是别人，可承担错误的是他。
“我恨楚屿…”越星疏忽然喃喃说道：“我本来以为我不恨了，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恨他…”
越星疏看着照片中他和楚屿在白马山下唯一的那一张合影，哭出了声。
“我恨他最该放我走的时候不放手，却在最该握紧手的时候离开了。”越星疏的哭声几乎要将把自己所有的心肺全都撕扯出来。
“他凭什么说离开就离开，他凭什么在最后一刻还要找我。”楚星疏的手指被他硬生生抠破了：“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