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性子单纯,毕竟是根藤吗,脑子是实心的。
也不知道凌沧的原话是什么,至少她的理解,让我想到了凌沧说自己不能杀先天之民时的样子。
他不能杀先天之民……
而我不能杀人?
这中间似乎被什么给卡死了。
见阿曼还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粉,我又拿平底锅煎了几个鸡蛋:“那他现在做什么?”
“谁?”阿曼眼里只有吃的,又好奇的盯着滋滋冒泡的鸡蛋,眼都不眨。
我用锅铲给鸡蛋翻了个面,露出金黄色的另一面时,敲了敲锅沿。
她这才醒悟过来看了我一眼:“哦!凌沧君吗?他一直在到处找什么吧,就是我化生的池子,还有上次给小公子睡,龙气充裕的地方。都是凌沧君找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又不由的叹气。
小心的瞥着我道:“你有空,可以帮我劝劝他吗?石鳞岭太怪了,他要去找什么,自己去吗。干吗总要拉着我家老蟒,每次他跟凌沧君从那里回来,整条蛇都吓得发抖,盘着很久都不会动。”
石鳞岭?
我握着锅铲,不由的眯了眯眼。
那地方确实怪!
听说那具龙鳞棺,最后就是葬在那里的。
凌沧最近经常外出,我能感觉得到,毕竟没有跟我在一起。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暗中做了这么多事情。
不过也是,他都挖了那么多狗头金出来了,我都不知道。
“那你家老蟒有没有说,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我小心的将鸡蛋翻了一面。
这才幡然的想起,我一直在抽身和不抽身之间。
从来没有主动去想过,凌沧要什么,会做什么?
上次镇妖门时,他都是用自己的命在搞。
最近他暗戳戳的搞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主动的去想过凌沧的行动轨迹。
“不知道啊。”阿曼朝我指了指鸡蛋,又指了粉:“能吃了吗?”
这才发现鸡蛋快焦了。
我忙将火关了,又把粉捞出来过了下凉水,这才往锅里加水加汤包。
等汤开时,扭头看着阿曼:“他不说的吗?或者有没有哪里不同?”
“嗯?”阿曼却把脑袋往锅边凑了凑,脸皱成一团:“这是什么味啊?有点像肥料?”
“你不会因为我是根藤,就特意给我煮的时候,加了些你们说的农家肥吧。”阿曼满脸不解的看着我。
朝我幽幽的道:“不用的,我修成人形都几百年了,除了懒点不出来,其实和蛇……不!和人差不多,老蟒也是要吃东西的吗。”
“就是这个味。”我朝她笑了笑,轻声道:“呆会你吃就知道了。”
肥料……
这形容,也就她这根藤能想出来吧。
就在水开,将粉放下去时,味道在屋里扩散。
阿曼还有点不太相信,可跟着云溟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先去哄他,你先煮。”阿曼还惦记着,直接往房间一伸手。
好家伙!
一条胳膊直接和藤蔓一样拉长,跟着一卷,就把云溟稳稳的卷到了厨房。
她熟练的晃动藤臂骗成的篮子,哄着云溟:“姑姑给我们做好吃的啊,属于我这根藤的肥料粉呢。”
我听着只感觉好笑。
可云溟却越哭越大声了,还带着明显的不乐意。
阿曼疑惑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伸手摸了摸尿裤,又朝云溟咂嘴:“凌沧君说你是龙种,不用吃东西的,吸的是天地灵气。难不成,你也想吃这肥料粉吗?”
然后扭头看着我:“他能吃吗?”
看着脸色光滑,却还没满月的云溟,哭得脸红鼻子粗的。
我瞥了瞥锅里咕咕做响的螺蛳粉,又瞥了瞥云溟,想了想将火关了。
伸手接过云溟,朝阿曼道:“好了,你自己装出来吃。我抱他出去!”
“啊?”阿曼脸上带着不解。
明显不乐意:“你都煮了肥料粉,怎么还嫌弃啊。”
我拍了拍云溟。
阿曼“哦”了一声,对着锅吸了口气,嘟囔道:“龙种啊,要吸龙气,这肥料味,肯定是嫌弃的。”
螺蛳粉的味道,确实很重很冲。
别说云溟是龙种,就普通没满月的婴儿,估计都受不了。
刚才阿曼跟他说“姑姑”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跳了一下。
云溟,还不会说话,没有叫过我姑姑。
可兰汀产下的那些蛇婴,却是叫过的。
带给我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一出门,云溟就变得抽抽哒哒的了。
这小区是以前学校职工的,四层红砖楼。
虽然老旧,可老房子胜在空阔且透风,加上租金便宜,离学校近,种的樟树都一人合抱大了,到了开花的时候,香味浓郁,能让人提神醒脑。
我抱着云溟往边上靠树的地方走了走,果然空气清新了后,他就不再抽抽搭搭了。
眼着黑亮的眼睛看着我,还伸着小手,无意识的朝我咯咯的笑。
“云溟。”我伸出手指,让他抓住。
可刚叫了他的名字,眼睛就开始发酸,喉咙发哽。
云家,只剩我和他了啊。
可他不是人,是龙种,还不知道背负着什么。
我也不是人,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先天之民丢弃的弃子?
云渺无数巫偶套娃中的某一个?
用来牵制凌沧的替身?
“啊……”云溟抓捏着我的手指,用力拉扯着,朝我张着嘴啊啊的叫。
这样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婴儿。
可一旦外人近身,或受到伤害,那些金鳞蛇就会瞬间从他体内窜出,化成一个蛇球。
我用一根手指牵着他的小手,晃了晃。
盯着那张和嫂子相像的脸,只感觉悲切。
她来自哪里,从来没有说过。
使命就是生下云溟吧……
正想着,就听到楼下有人尖叫一声,跟着就是发疯似的找,嘴里嘟囔着什么。
这楼里住的要么是像我这样租房的老师,要么就是以前老一辈退休没有子女的退休职工。
我楼下住的是一个孤寡的女教师,是以前教导处的主任,号绝灭绝师太,为人极度讲规矩。
以前有老师抱怨过刘主任过太刻板。
校长听了直叹气:“那是你们没见过灭绝师太,有她在,你们看刘主任就很可爱了。”
说的,就是我楼下这位。
随着翻找,灭绝师太越来越急,明显没找到。
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将头从下面阳台探了下来,一双凸出得和金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金子!”
我看着她那样子,吓得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云溟。
这才几天不见,她整个人干枯得不像样了。
头发稀稀拉拉,牙齿掉完了,双眼鼓且充血。
哪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脸上还要抹点粉的灭绝师太。
见我没回应,她发出一声嗷嚎,跟着就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