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暧顺着苗奶奶的眼眶往里割,一直割到眼眶全是白骨,露着两个微渗黑血的窟窿。
不好再下刀时,才收了手。
怪的是,那黑血涌得很少,隐隐的还夹着小团小团的淤血,不时有小黑虫爬进爬出的。
张暧收了手,看着那些息肉,取下手套丢在碗上:“凌沧君烧了吧。”
“确定是吧?”凌沧看着床边碗里的息肉。
笑呵呵地道:“我突然有点佩服云老太了。”
“什么意思?”我听着他们俩打哑谜,只感觉头大。
凌沧指尖轻点,几乎白色的火光一闪。
我只感觉热气一闪,别说息肉了,连碗都瞬间烧成了灰。
张暧还将那把石刀递了过去:“也麻烦凌沧君了。”
“好刀啊!”凌沧抚着刀身,指尖白火闪烁:“不周仙山啊,好久没有接触过它的气息了。云海张家,收了不少好东西吧。”
张暧只是苦笑了一声。
眼神闪了闪,朝我解释道:“苗奶奶长的不是息肉,而是尸肉。尸身腐而不烂,就会像落叶一样,生出一些真菌之类的东西。像肉,又不是肉。”
这东西,完全没听过!
“她,早就死了。”张暧伸手点着苗奶奶。
沉声道:“那些小黑虫并不是身体里长的。”
“可她……”我一时只感觉脑袋嗡嗡的。
好像我脑袋里也长了虫子!
刚才她还瞪我啊,吼我,将矿泉水瓶子捏扁啊。
这怎么说是个死人了?
“苏秀也是活尸,你不用太吃惊。”凌沧将用火消过毒的刀,递回张暧。
轻笑道:“只不过,她这是受什么束缚,魂魄不离躯体,不入幽冥。”
“那些小黑虫子到底是什么?”我看着那渗积着淤血的眼眶,越发的感觉离谱。
“那是特意养在尸体里,用来活尸血,免得血液积淤,长出尸斑,尸体慢慢腐烂的。这就得问你那个好学生了!”凌沧头往外偏了偏。
因为要割息肉,怕苗小草看到太血腥,过于激动,所以让她去厨房看着药水。
我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苗老太对儿子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羁绊,儿子也常年不归家。
能将她魂魄留在躯体里的,就只有苗小草了。
我心头发猛,看了张暧一眼:“她死多久了?”
“这我也不确定,尸血虫会让尸体内血液继续流动,不好确定死亡时间。明显你那学生不太会,才让吃会让尸血虫吃掉眼球和大脑这种脆弱的部份。”张暧叹了口气。
幽幽地道:“尸血虫在体内,身体会奇痒无比。她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些虫子在身体里爬,知道自己脑袋一点点被啃食掉。”
“魂不归地府,就不入轮回,不得安宁。你问下你那学生,最好放下执念,放她离开。”张暧掏出药粉,洒在眼眶。
只是那手抖得厉害,药粉洒得到处都是。
“和我奶奶有关,是吗?”我看着那汲着血水的药粉,轻声道:“这办法,是她教苗小草的,对吗?”
要让魂魄不离体,也是需要办法的。
人死之后,就会有鬼差勾魂,还得骗过鬼差,也是需要办法的。
还有那活血的尸血虫,打哪来?
别说苗小草一个孩子,就连我长在云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奶奶曾入幽冥引魂,让张暖顺利出生。
那有关幽冥的事,自然是我奶奶咯。
棺孕蛇胎,幽冥及世,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一个个死了的人,都在这世间游荡。
张暧和凌沧都没有说话。
可这沉默,却已经足够说明了。
“云老师。”门外传来苗小草轻轻扣门的声音。
带着丝丝犹豫:“快好了吗?药水快熬干了!”
我扭头瞪了凌沧一眼,应了一声,这才去开门。
刚才我捡驱虫药的时候,他明知道那小黑虫是什么,跟在一边,却一点提醒的意思都没有。
我还辛辛苦苦的捡药,熬药!
开了门,苗小草连忙往里瞟了一眼,确定可以进来后,连忙侧身进来,看着那糊着药粉的眼睛。
也露着怯意:“这么大两个血洞,肉还能长好吗?”
张暧朝我打了个眼色,跟着朝凌沧拱了拱手:“凌沧君,借一步说话。”
凌沧扫过床上的苗奶奶,脸上带着昂然的兴致,跟着他往外走。
我心头隐约知道,奶奶能从幽冥引魂,又能让苗奶奶魂不归幽冥,还能玩祭儿婴这种事情,怕是幽冥界出了什么事。
至少,是让奶奶钻了什么漏子。
又搞妖门,又入幽冥!
她到底要干什么!
“云老师?”苗小草又怯怯的唤了一声。
我看着那双黑白分明,总带着几分怯弱的眼睛,轻叹了口气:“小草,我们好好聊聊吧。”
“云老师。”苗小草揪着衣角,低喃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您放心,只要治好奶奶,医药费我们会给的。我可以先写欠条,每年先还你一点利息,等我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一定会还给你的。”苗小草眼神发急。
伸手扯着我胳膊:“你一定要救救奶奶,我不能没有奶奶,我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那她想什么呢?”我看着她的手,沉声道:“她连死都不能解脱吗?”
苗小草愣了一下,那怯弱的眼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冷冷的看着我:“可我不能没有她,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我捡垃圾养她,照顾她。就让她陪我说说话,怎么就不行了。她也乐意,怎么就不行了啊?”苗小草说着就激动了起来。
一把推开我:“你果然和你奶奶说的一样,没心没肺!”
她一转身背起床上的苗奶奶,闷不吭声的就要往外走。
可刚背上,却猛的发出一声尖叫。
颤抖着手,去摸后背。
“那人面疮,又发作了吧。”我看着她痛苦的腰几乎要弯了。
终究是不忍心,伸手将苗奶奶抚着躺回床上。
就这一下,涌出的脓血,染红了她半个背。
轻叹道:“你爸妈也是你杀的吧。你第一次接触我奶奶是什么时候?是她让你找我的,是不是?”
“是啊!”苗小草猛的抬头。
瞪着我:“是我杀了他们!他们该死!”
“他们活着做什么?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他们不管。把我生下来,就丢给奶奶,他们也不管。你说,他们活着,做什么?”苗小草那怯弱的眼中,尽是恨意。
呲着牙,朝我冷呵呵的道:“所以我杀了他们,不只是杀了他们,我还……我还……”
她说着,捧着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可哭着哭着,后背的人面疮又开始发作,痛声和哭声混在一起,反倒像是在笑。
床上的苗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空洞洞的露着两个血窟窿,却还是伸手摸了摸,抚着她的头。
轻声安慰着:“小草不要哭,奶奶在呢,在呢,不要怕。有奶奶呢……”
看着这样一对祖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退出房门,就见张暧靠墙站着,将手机递给我。
那是张熠发给他的,说已经挖出苗小草父母的尸骨了。
不过并不是在床底下,而是在厨房废弃的土灶里。
只有骨头,而且都是些零星的骨头,上面还有刀伤。
从痕迹上看,应该是剔除肉时,留下的。
还发了很多照片,尤其是刀痕,都是怼着骨头上拍的。
“剔除肉,方便抛到别的地方去吗?”我看着这些照片。
经常杀人的朋友应该知道,光抛肉,比抛尸要容易很多。
张暧却接回手机,沉声道:“人面疮,不光是凭怨气就能长的。听凌沧君说,那两张人面在她背上,吞食她的血肉,这叫一报还一报。”
“还什么?”我只感觉手中一空,跟着心头也一空。
就好像明眼看着楼梯,可一脚下去,就踩了个空,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所以,苗小草背生人面疮,是因为吃了那些剔下来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