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凌沧,想着要不要直接问他的身份。
“走吧。”凌沧却已经收了空奶瓶,小心的将云溟放在棺中:“这龙鳞棺,他们不能靠近。”
这点,我倒是深有体会。
外袍里面裹着浴巾,难看就算了,确实有点不舒服。
万一出什么事,也不方便。
我衣服都在楼上,带着凌沧上楼。
楼梯虽然张家人打扫过了,可腐蚀过后的瓷砖内里,卡着石灰,看上去还是灰蒙蒙的,又脏又恶心。
浴室的衣服没敢再去拿了,我就在衣柜里找出一身,扭头看着凌沧,示意他避开。
他却捏着原本扣着的全家福,抬眼看着我:“那些东西的口号是,杀云渺,夺龙种。我转过眼,你可能就没命了。”
刚才,他们还全把我留在妖门那里呢。
也不怕从那深渊中,猛的飞出来一条大怪蛇,哗的一下把我卷进去?
不过他又垂眼看全家福,好像对我并没有兴趣。
对于这条大腿,我也不敢是罪死。
他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反正是成年人了,生死面前,没必要矫情会不会被多看一眼。
背对着凌沧,解开外袍,把浴巾一扯,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裤子,正反手扣着内衣扣。
就感觉腰间一暖,凌沧的手指在腰后脊椎处轻轻的搓揉着:“什么时候伤的?”
“初三吧,出了车祸,撞伤的……”这动作有点暧昧,我本能的开口。
可话一出,瞬间就是一愣。
我初三,就是十年前。
正好是苏秀给他补魂的时间……
初三那会,升学压力也大,为了多上一节晚自习,所有人都住校。
只有星期天下午,有四个小时的假。
爸妈心疼我,总感读书太累,学校伙食又不好。
星期天中午,就接我回来吃饭,晚自习前再送回去。
衣服鞋子、床单什么的都打包回来,让我妈洗。
她还顺带帮我洗个头,按按摩,聊会天,让我放松一下。
出车祸那天,是我妈特意给我炖了个鸡汤,吃完饭,有点晚了。
我哥图快,就骑摩托车抄小路送我。
在一个弯道的时候,滑了一下,我直接被甩到了马路下面的河床上。
腰磕到石头,据说脊椎骨都碎了,连夜送到省医院做的手术。
在床上躺了近小半年,以至中考没考到理想的高中,我哥还一直愧疚。
那里留了个不小的疤,现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我自己也经常对着镜子看,不是很大,但正在脊椎尾骨腰窝的地方。
长着息肉,狰狞扭曲得像一条蜈蚣。
这会,凌沧抚着那道疤,微微发痒。
时间上,又和苏秀说的那个节点对上了,让我不由多想。
“疼吗?”凌沧指尖那疤痕处轻揉着,声音微微发哑。
我抖着手,用最快的速度将内衣扣好,扯过上衣,蒙头穿上。
这才转眼看着凌沧:“这和你补魂有关,对吧?”
他虽说没有时时跟着我,可好像我身边发生的事,说的什么话,他都知道。
要不然,我裹着条浴巾都在龙鳞棺中睡过一次了,他都没说让我换。
苏秀提到十年前补魂,他就陪我来换衣服了。
凌沧只是沉眼看着我,脸色悲凉:“云渺,你和我,还有他,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
“为什么?”我上前一步,看着凌沧的眼睛:“你就看在我叫云渺的份上,直接告诉我,行不行?别老是说话说一半,让我来猜?又说为我好,让我不要知道,可我已经卷在这些事中间了!”
“你也知道,那些东西的口号,是要杀我!你们却还要瞒着我,这样让我很烦,懂不懂?”我以前感觉,上班就够烦的了。
结果现在,又烦又摸不着头脑,还危机重重。
“云渺……”凌沧脸上尽是无奈,低头看着我道:“你让他们给我……”
“云姑娘!”窗外突然有个声音,兴奋的窜了出来。
一个人影,哗的一下,直接就从半开的窗户游窜了进来。
我吓得一把,抓住了衣柜里藏着的棒球棍。
凌沧却冷呵一声。
“凌沧君!”那人影吓得一僵,瘫软的倒折在窗台和床之间。
整个身形呈“U”型,两只脚还搁置在窗外,脚尖还长着几根细细的枝,伸着几片翠绿的叶子。
阿曼对凌沧很是惧怕,头搁在我床上,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双眼溜溜的看着我,脸色挺急的。
她毕竟才生产,我也不知道老藤要不要坐月子。
看了凌沧一眼,也不好再追问他。
只得低咳了一声:“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们吵架了?”阿曼小心的瞥了瞥凌沧,嘀咕着道:“果然找太强的对象,很容易被压制住,没有话语权。”
从她生产的时候,说让我直接剖肚子,我就感觉她这棵藤,思维方式和人类不大相同。
不去理会凌沧变幻莫测的脸色。
看着阿曼一脸八卦的样子,只得沉声道:“你才生产完,要注意卧床、平躺休息。你这么……窝折着,对身体不太好。”
“没事,我是条藤,一直都是弯曲着的。”阿曼无所谓的将带着叶子的脚摆了摆。
目光还在我和凌沧身上打着转,一脸欲言又止,又跃跃欲试的样子。
“是有事吗?”我看她这样子,确实用不着坐月子。
想到交待老黄皮的事,以及老黄皮还说让她指导我当情感经历,忙走了过去,生怕她给我乱来一句。
阿曼这才想起来:“你不是要找你哥的尸体吗,我问过附近所有的花草树木了。最后苔藓它们告诉我,在石鳞岭的山洞里,有具尸体一直被蛇钻来钻去,应该就是你哥了。”
“我原本想进去先看一眼的,可你应该也知道那里古怪,我们靠近都很难受。我们商量了一下,就让凌沧君陪你去看看。”阿曼说着,抬头将一节长了苔藓的藤递给我。
弹了弹那上面的苔藓道:“你去石鳞岭,它们会给你带路。我们就在外面,如果有危险,你掐着这藤,就会赶过去救你。”
这安排也算是妥当。
如果真有危险,他们去也是送死。
况且,那还不一定是我哥的尸体。
我不由的瞥向一边的凌沧,接过那节藤,让阿曼先回去。
现在天已经黑了,既然已经知道石鳞岭那地方古怪,还是等天亮后,或是正午再去。
阿曼点了点头,脚尖的那些藤用力往墙上一扎,直接就倒着退了回去。
看着她脑袋从床被倒拖着掉落在地上,又被拉着整张脸蹭在地上,顺着地板往墙边退,再慢慢拉上墙……
她还朝我和凌沧讨好的笑!
那样子,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窗口,我才微松了口气。
“你哥的尸体,就是个引你去的杀局。”凌沧看着我手里的藤节,冷声道:“石鳞岭,听名字我就知道是哪座山了。”
“回到原先的话题吧。”我将藤节揣进口袋,卷起上衣,将腰椎处的疤痕露出来。
转身侧对着凌沧:“这个疤,是不是和给你补魂有关?”
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稍微岔开一下,就翻篇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现在不问,再找什么机会问?
就让他们一直这样瞒着我吗?
凌沧明显不想回答,扭过头去。
“苏秀就在楼下的车里,你说我去问她,她会不会说?”我猛的沉喝一声。
苏秀看上去温婉,可性子却极刚。
就算天谴神罚,她从未后悔过,只怪天道不公。
“是!”凌沧猛的扭头看着我。
一步跨到我面前,伸手掐着我的腰,拇指轻摁着那道疤:“抽骨塑魂!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