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融入枯树，青有道意识还在，终日听的寒鸦叫，只是被永远困在埋骨岭中，面对着一副残败身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离灯对青有道所说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实际上，现在他心中空了一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闷声往前走，挂在树梢的骨牌随着风摇晃，骨牌下的风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离灯突然就挪不动脚了。
自他带着商玄跳入无界川裂缝的十三年来，仇恨是支撑他在险恶之境活下去的理由，曼陀罗空间的梦境，他每年都会看，就像重新经历一样。
第一年一遍，第二年两遍······第十三年，便是十三遍，刺目的鲜血，冰冷的尸体，还有从碎琉璃瓶中飞出的蝴蝶，一幕幕是他的梦魇，更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此时大仇已报，他好像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商玄”，离灯在树边坐下唤了声商玄，周身浮现了一种放空的脆弱感。
商玄看向离灯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别开眼，觉得心肺都被堵住似的难以呼吸，他知道表哥唤他是想要什么。
这些年来，只要一个眼神，他就明白。
“魂灭剑呢？”离灯摸了摸身后的大树，神情异常平静。
“没带”，商玄声音有些哽咽，在来之前他就曾想过这种场景，多年执念已了，当年表哥便是想自杀的……
于是他便将魂灭剑收了起来，这可能不能阻止表哥的想法，但他就是怀揣着一丝希冀将魂灭收了起来。
“哭什么？”离灯有些疑惑，“仇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商玄背过身，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没哭，风有点大。”
“没带就算了”，离灯冲商玄伸手，“拉我起来。”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涌出来，商玄吸了吸鼻子，有些激动的对表哥露出了一个微笑，握紧表哥的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表哥，我不想让你死。”
离灯在前面走着，突然听见商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脚步顿住，转向商玄，商玄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太爱哭了，离灯心里想着，有些无奈。
从埋骨岭出来后，天色慢慢亮了一些，离灯走到商玄身前，将商玄眼泪擦干，“傻孩子，表哥怎么会死呢？现在大仇已报，正是该轻松快活的时候。”
“表哥！”商玄扑在离灯怀里，紧紧的搂住离灯，像是抓住了自己全部的希望，“商玄要一直和表哥在一起，表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傻孩子”，离灯摸了摸商玄的头，“不用跟着我了，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不是爱在人间听话本吗，以后可以天天去听。”
商玄抬起头，一双仍旧闪着泪光的眼睛看着离灯，固执的摇头，“我就要和表哥一起去，无论去哪里，无论做什么。”
离灯眼眸微动，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应了下来，“好。”
出了埋骨岭，便有魔兵将若秋雨来的消息告诉了离灯。
“是那个仙修？”
商玄眉头蹙起，他知道表哥是随着一个仙修上的青霄殿，这仙修现在来，是为了救青有道，为青霄门报仇？
“他一个人来的？”离灯问道。
“回魔尊，一个人来的。”
“将他带来吧”，离灯眼眸微动，沉寂的脸上多了点鲜活，“以后有趣的事情还很多。”
看到表哥的变化，商玄突然觉得好像他错过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心里竟不由自主将自己与那让表哥变得有生机的仙修做起比较来，继而心上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意。
他与表哥患难与共十三载，那短短数月的仙修又算得上什么！商玄回忆与表哥相处的过往种种，飘忽不定的心才安定下来，“表哥……”
“没事”，离灯摆了摆手，“商玄你去将魂灭拿来给我。”
商玄有些顾虑，一步三回头的去取魂灭。
若秋雨来的很快，快到离灯还未来得及理理有些乱掉的衣服。
“你怎么来了？”离灯眼睛弯了弯，好像见到若秋雨十分高兴的模样，“是不是想我了？”
若秋雨沉着眼眸，并不言语。
离灯毫不畏惧地上前，手搭在若秋雨的肩膀上，凑到若秋雨跟前，气若游丝，双唇轻合间若有若无的贴着若秋雨的颈间，“难为你找到这里，想要什么？”
若秋雨后退几步，眼神依旧很冷，“离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面对这冰冷的眼神，离灯也不生气，他突然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的姓名了？很好，我本就不是什么林宁。”
“青有道在哪里？”
“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将魔兽放入青霄门？”
“因为我想让他们都死。”
若秋雨沉默了一下，“为什么？”
离灯又凑了上去，手指在若秋雨肩头点了点，语气有些不满，“怎么这么多为什么？这和你我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若秋雨唤出水寒将离灯挡在身前。
“你要杀我？”垂眸看着散发着寒霜的长剑，离灯眼睛眨了眨，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你舍得吗？若秋雨。”
若秋雨没有说话，手中的长剑却做出了回答。
离灯垂眸看着抵在胸膛的水寒，神色不明的握了上去，鲜血自他掌心流下，“我骗你，利用你，是我不对，若是你要为了这个杀我，我认。”
若秋雨眼眸闪了一下，就听的离灯继续说道，“但你不能为青霄门报仇杀我，因为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青霄门满门为我血魔一族陪葬，一命抵一命也不够赔的，我已经很仁慈了。”
“血魔是自作孽，青霄门弟子是无辜的。”
“自作孽？无辜？”离灯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若秋雨，原来你也同他们一样。”
“哪有什么无辜，这世上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间，从来没有人无辜！”
“不可理喻！”
水寒凝结寒意朝离灯袭去，离灯躲过这剑意，心中升起几分讽意，曾经为他拦下伥鬼利爪的长剑今日也指向了他。
世上本没什么能靠得住的。
离灯掌心凝聚魔气朝若秋雨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