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利姆见到胡弥勒迪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金发男孩实际上并不是人类。
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见过这孩子的父亲了,抛开明显的年龄差距,两个人根本长得一模一样。
自有记忆开始,塞利姆就一直待在这家孤儿院里。
他不知道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家孤儿院的。
总之从小到大,他都一直住在这家孤儿院里,与身边一群小伙伴们一同长大。
小时候的塞利姆性格乖巧又安静,不似后来开朗的性格。
他常常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拿着玩具沉入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一位墨蓝色头发的少年擅自闯入了他的世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不跟其他孩子一起吗?”
塞利姆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很是不满,直接鼓起腮帮子发表了自己的抗议。
因此对方也接收到了这份抗议。
“好吧好吧,我的错,我不打扰你就是了。”
“你叫塞利姆是吧?我叫雷吉诺德,不管有没有事,都可以来找我哦。”
这个名为雷吉诺德的少年温柔地摸了摸塞利姆的头,便出于尊重他的意愿,就此离开了塞利姆为自己圈定的领地。
因为生性安静,从未有人如此主动温柔地来关照他的塞利姆,不禁望着雷吉诺德离去的背影很久很久。
在这之后,他还当真遵从了雷吉诺德的话,时不时地就主动跑去打搅他。
而这个温柔的少年,也随时欢迎塞利姆的到来。
“哦?又来了吗?今天想做什么?念故事书?还是来一场旷世的玩具大战?”
塞利姆照例点了“念故事书”。
他太喜欢雷吉诺德所讲的故事了,特别是讲到高潮部分的时候,那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语气,总是能调动起他的情绪,让他也跟着热血兴奋起来。
这可比院长那毫无波澜的朗读要好得多。
每当雷吉诺德把一个故事讲完,塞利姆也差不多累了,就会在雷吉诺德的怀里沉沉睡去,毫无防备。
雷吉诺德也总是会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回房间去。
相处了几天过后,塞利姆也大致知晓了雷吉诺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为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之一,他温柔和蔼,总能细心周到地照顾到院里的每个孩子,致使孩子们会时不时地依赖他。
雷吉诺德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可这样的生活,在那位修女前来之后,便被打破了。
新来的负责照顾孩子的修女,与雷吉诺德一样,是一位同样温柔慈祥的人,在短暂地相处过后,就俘获了所有孩子们的欢心。
除了向来温和待人的雷吉诺德。
塞利姆不明白为什么,雷吉诺德唯独在面对修女姐姐时,总是摆出一副阴沉的脸色。
曾经十分敬重院长的他,后来对待院长的态度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面对塞利姆的疑惑,雷吉诺德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肯透露半分。
“塞利姆只需要在这里平安无事地长大就可以了。”
懵懵懂懂的塞利姆听不太明白雷吉诺德的话,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刨根问底。
也许,他本应该问清楚的才对……
那样的话,他说不定就不会乖乖地在院长一声令下,就主动牵着对方的手离开……
说不定就不会被绑上实验台,被注入那诡异的红色液体……
那本应该是他脆弱的身躯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他也的确疼得无法思考,几乎就要屈服于身体里的那些声音了……
但他想起了不久前雷吉诺德临走之际的恸哭。
“对不起……对不起……”
雷吉诺德不知为何紧抱着塞利姆,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塞利姆却能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滑过。
“我失败了……”
“我是个没用的家伙……我对不起大家……”
“塞利姆……至少……至少请你……”
活下去!
借由雷吉诺德先前传递而来的信念,塞利姆竟是硬生生地撑了下来。
在这一刻,塞利姆才明白了,为什么雷吉诺德会对院长和修女姐姐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
雷吉诺德他早就知晓了隐藏在孤儿院里的黑暗,为了拯救孤儿院的孩子们,他一直在暗地里与院长和修女独自展开斗争。
只可惜他失败了。
怀疑塞利姆被无意间透露了孤儿院内幕的院长,在收拾解决了雷吉诺德后,便提早将他送上了实验台。
只是院长没有想到,如此幼小的身躯,居然也能承受得住贤者之石的力量,这让院长很是惊喜。
塞利姆就这么被迫,小小年纪知晓了他敬爱的院长和修女姐姐背后的真面目。
“不要试图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不然我会让那些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永远消失,知道了吗?”
塞利姆在实验过后,被领回了孤儿院。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哥哥。
除此之外,塞利姆也发现了自己在被做了那样的实验之后,有时会愈发感到难以喘得上气来,直到他被紧急送往了诊所,才知道是自己的肺部发生了难以逆转的异变。
他的肺部就像是凭空被切开了一样,消失了一大半,勉勉强强地在胸腔里吊着。
诡异的是,塞利姆竟然还能活着,还可以呼吸?!
只是没办法做太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还需要定时吃药,只是这些药物治标不治本。
院长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或是悲伤,按照往常的经验,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
知晓了自己得了重症的那段时间,塞利姆真的感到非常绝望,一方面为孤儿院暗中正在做的事感到恐惧,另一方面则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自己将永远无法长大的未来感到痛苦。
若是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还会有人记得我吗?
过去被院长带走再也没有回来的孩子,他们还留存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吗?
连续好几天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塞利姆,最终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他不想让那些孩子的牺牲白费。
总得有人记得,他们曾存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