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
三清山上,伴随着一阵钟鸣,玉箓大醮也正式拉开序幕。
大坪上,嘈杂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肃穆。
三清殿前,一众德高望重的道门修士,纷纷入座。
坐于正首的,正是三清宫这一代的执掌人李太虚李真人,与他同样穿黄色道袍的,还有他左右手两侧的真人。
一人是葛仙山玉虚观的葛冲虚葛真人,另外一人则并非豫章省本地道场的,而是从崂山远道而来的邱守道邱真人。
此二人往后,皆是身着紫衣,右手边第一位乃龙虎山的张玄机,第二位为阁皂山崇真宫的李松林,第三位同样是远道而来的,乃青城山上清观的齐本义。
而左手第一位为麻姑山紫阳庵的邓虹鱼,第二位为西山万寿宫的许净,第三位则为横龙洞纯阳观的吕景山。
除了这些人之外,豫章省道教协会的徐川道长也来了此地观礼,但却无资格入座这九席。
斋醮仪式的露台上,此时,从侧边阶梯上,缓缓上去九人,为首的一人,身穿赤袍,乃主持玉箓大醮的大法师,其余皆是青衣道士。
台下,吴紫涵小心翼翼朝着武仲泽问道:“武师兄,什么是玉箓大醮啊?”
这时,一路上基本没有说话董一帆忽然开口道:“这是一种道教的祈福祭祀仪式。”
武仲泽闻言,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一帆兄弟,知道的不少嘛。”
“没,就是来之前查了一些资料。”
一旁的孙雪眉当即把手靠在了董一帆的肩膀上,忍不住夸赞道:“看到没,人家一帆弟弟可比你们准备充分多了,学着点。”
董一帆见她如此亲昵的举动,顿时脸上一红。
“我就是好奇,所以查了一下。”
“这个祈福仪式都有啥说法?”吴紫涵继续问道。
“所谓‘醮’,按照《隋书》上的说法是这样讲的:
‘有诸消灾度厄之法,依阴阳五行数术,推人年命书之,如章表之仪,并具执币,烧香陈读,云奏上天曹,请为除厄,谓之上章。夜中于星辰之下,陈设酒脯、 饼铒、币物、历祀天皇太一,祀五星列宿,为书如上章之仪以奏之,名之为醮。’”
站在他身旁的杨一坤听他如背书一般,顿时脑门紧锁。
“一帆,你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自己没文化,好意思责怪人家。一帆弟弟,别理他。”孙雪眉眼里都是董一帆,哪里容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董一帆继续说道:“你们都看过电视剧里皇帝祭祀吧,要么是为了年年风调雨顺,要么是为了消灾去厄的那种。”
众人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祈求上天,消灾赐福。有干旱年为了求雨的,有蝗灾的时候为了祛除蝗灾的,有瘟疫的时候,为了去除厄难的。
当然,除了这些为了祈福的阳醮,在道教里面,还有专门为了超度阴灵的阴醮,比如黄箓大醮,以及专门传度授箓的,他们龙虎山天师授箓的时候,应该会举办一场斋醮仪式。”
“而今天这个玉箓大醮,正是用来祈福,消灾解厄的阳醮。”
“此外,还有金箓大醮,也是阳醮的一种,不过这个如今这个年代应该没有了,因为这种仪式是皇家专用。”
在董一帆的解释下,众人也算是对这玉箓大醮有了初步的认识。
此刻,露台上的玉箓大醮伴随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朝天香燃起,也正式开始了。
香烟徐徐,上达九天。
台上,九人,依九宫之位而立,位于正中央的赤袍法师开始吟唱经文。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
所诵经文乃《净天地神咒》,乃求的是世间人人皆健康,消灾解厄,秽气退散。
这也是这次举办玉箓大醮的主要宗旨。
人人都以为道门超脱物外,远离尘世,实际上从古至今,他们都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践行着他们的“道”。
虽崇尚自然无为,但无为却非无所作为,他们依旧常怀着悲天悯人之心。盛世上山作闲云,乱世下山济危难。
玉箓大醮,是道门极为盛大的斋醮仪式。
其仪式也较为繁琐,从开坛设香,吟诵经文,到传戒升天、三奠酒、渡桥谢神、落坛等有十几二十个步骤。
台上,仪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台下,吴紫涵直打瞌睡,昨晚本就没睡好,如今听着这些道士念经,更是昏昏欲睡。
“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结束啊。”杨一坤同样有些不耐烦。
“还早着呢,估摸着得到下午两点左右才会结束。”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果不知这里面的名堂,自是什么也看不懂。
上首九人,看着台上赤袍道人连续两个多小时,依旧气息不乱,步伐稳健,也是露出赞许之色。
“李先道友的道法功底属实是深厚啊。”说话的正是崂山的邱守道。
“邱真人谬赞了。”
“听说去年邱真人收了个佳徒,作为关门弟子,俊秀灵异,悟性超凡,年纪轻轻就深得邱真人真传。”李松林道。
邱守道闻言,脸上一笑,摆了摆手,“我那逆徒,当不得这般夸耀,倒是李道友崇真宫门下,多有天资聪颖之辈。”
李松林摇了摇头,“要说天资聪颖之辈,那还得是龙虎山。”
张玄机见话接到他这了,却并没有如他们这般谦虚辞让。
只听他道:“是极,是极,李道友所言极是。”
这不按常理的回答,不由令众人不由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
李太虚抚须一笑,“看来张道友,近些年来道法修持的不错。”
张玄机颔首,“当不得真人这般夸赞。”
坐在另外一边的邓虹鱼见状,直接便讥讽道:“张玄机,刚刚还当仁不让,现在怎么反倒谦虚起来了。”
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客套可言。
在坐的当中,也就邓虹鱼会用这般语气跟他讲话。
只因这二人年轻的时候,多有一些扯不清的纠葛。
虽说如今两人皆已到花甲之年,但有些事,却并非那么容易忘却。
其余众人听见邓虹鱼开口,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邓道友,何出此言?”
邓虹鱼冷哼一声。
“我说我龙虎山门下,多天资聪颖之辈,乃实话实话,我说我当不得真人这般夸赞,亦是实话实说。”
“你当得不当得,我不知道,但你龙虎山门下是否多天资聪颖之辈,待会自是知晓。”
张玄机笑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