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一艘艘渔船稀稀疏疏结伴而行,卢家父子有意无意的始终行驶在林家渔船附近。
那么漂亮的一条大鱼,要是卖掉,不知道能抵多少天的收获,林家不要,这放回海里的,可就是无主之物了。
林洪毅刚把鱼放进海中,卢家一道渔网唰的一下就撒了下去。
“你…”林洪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卢家父子感觉到渔网沉甸甸的,哪里还能顾得上旁人的脸色,欢天喜地的收网。
“爹!”卢老大指着渔网欢呼。
“嘿嘿嘿…”卢子贵大笑着指挥儿子:“快装起来,等明天拿到市场去卖了,给你们娘和媳妇她们扯几尺布做衣裳穿。”说着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林家父子一眼。
卢老二才说上手把鱼弄到筐里,没想到在林家鱼篓里一直老老实实的鱼,突然活泼起来,父子几人怕鱼跑了,都赶紧过来搭把手。
这一凑拢倒省得睚眦挨个找茬了,他摆动鱼尾,噼里啪啦在几张脸上一顿好打。
片刻之后,鱼身躯散发出刺眼的金光,伴随着嘹亮的龙吟,迎风暴涨。
巨龙就在头顶盘旋,阴影落在海面上,遮天蔽日,渔民们慌慌张张的跪在船头参拜。
金龙飞到一定高度之后,猛地俯冲下来,卢家父子吓得肝胆俱裂,求饶无果,闭目等死的时候,金龙却一个猛扎子在眼前没入了海中,卷起的巨浪惹得周围船只摇晃不稳,生生打碎了卢家的渔船。
一家四口全都狼狈落水。
等风浪都平歇了,渔民们也还是心有余悸的议论纷纷。
“老二!”卢子贵好不容易抓住木头钻出海面,一瞧,发现还有一个儿子不见了,立刻心急如焚的大声呼唤:“各位乡亲们呐,看在往日的交情,救救我家老二吧。”
到底是熟识,不能眼睁睁看着闹出人命,几个年轻人跳下船找到了浑身冰凉的卢老二。
事到如今,渔民们因为刚才的事情心中惶恐,浑身力软筋麻,打不了渔了,就互相约定,干脆今天歇上一天,顺便把卢家父子送回去。
家里的女人看着去而复返的男人们,难免疑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男人们立刻七嘴八舌的描述刚才见到的场景。
“原来林家阿叔打到的金鲤鱼,不是普通的鱼,刚刚居然变成了一条龙!我的天爷!那可真是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啊,我们的渔船和他比起来,就像个小木盆似的,啊哟!他就这么近在眼前,嗖的一下就冲上了云霄,又猛地冲下来钻进海里……”
“真的?他明明是龙,为什么又会变成鱼呢?”
“谁知道呢?前两天默娘不是说他受伤了吗?可能是落了难,暂时失去了法力吧。”
“卢家这下可惨了,当场就遭了报应,那卢老二眼看着怕是不中用了。”
……
林家父子回到家,也是激动的语无伦次。
王氏道:“天呐,居然有一条龙在我家陶缸里住了两天,还吃了我煮的饭。”
“龙?他是龙?”默娘赞叹不已:“怪不得如此通人性,他一定是神仙吧?可惜我没有看到他变成龙的样子。”
李月莲也有些如在梦中,但是一抬手就能摸到挂在脖子上的小石瓶,这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对,说不定,他就是龙王爷的儿子,这龙王爷的儿子可不就是神仙吗?”
东海龙宫。
睚眦好几天没有回来,蚌妃正急得团团转,严厉的勒令小妖们要用心去找。
睚眦远远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唤道:“爱妃。”
“殿下?”蚌妃听见声音,惊喜的跑到他身边:“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大家一声啊?”
睚眦看着她的笑容,想起自己连累她上斩妖台的事情,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解释道:“一时有些奇遇,没来得及交代,后来又碰上“人劫”,所以耽搁了许多时间。”
“人劫?”蚌妃吃了一惊:“那您没受伤吧?”
睚眦摸摸胸口,触碰到的时候还是有些痛,看来还得休养一阵儿才能痊愈。
“殿下?”蚌妃看见他的动作,担忧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睚眦点点头。
还是看看吧,别又留下什么病根。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狴犴在寝宫看书,瞄见龟将军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末将参见殿下。”龟将军走进来说道:“小的刚才在龙宫外面看见了二殿下。”
“二哥?我二哥又怎么了?”狴犴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龟将军道:“二殿下已经化龙了。”
“真的吗?”狴犴笑道:“龙族兴旺,这是好事,我们应该祝贺他呀。”
龟将军听狴犴这么说,也不再多话。
睚眦化龙的时候,龟将军就发现了动静,又看到他和孙悟空打,还暗自叫好,希望孙悟空好好教训这家伙一顿。
后面看他遇到人劫,怕真出事儿就暗中跟着,无事发生他就没现身。
龟将军心想,这二殿下能够放血拔鳞报答那林家,大概也没那么不可救药,要是他经历了这一遭,果真知道收敛了,也的确是件好事。
睚眦的寝宫。
太医刚刚诊断完毕:“小的恭喜殿下化龙之喜,您的身体没有问题,除了左臂上少了几片龙鳞需要养养,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没有受伤?”蚌妃道:“那为什么还会痛呢?”
太医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劫数未完,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大白鲨抽抽噎噎道:“王子殿下,你练功还不许我们在场,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你练乾坤大法,更不知道你会碰上人劫,我一想到我们尊贵的王子,差点落入打鱼佬的手中,沦为他的美味,他再把我们王子变成大粪,我心里真是难过极了。”
巡海夜叉立刻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说话呢?我们高贵的王子殿下怎么会被那低贱的打鱼佬变成一堆大粪呢?应该是一堆…一堆肥料。”
如果是从前,睚眦听见这话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是现在却感觉,他们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挺悦耳、挺亲切的。
“啊~”睚眦轻抚着胸膛,神情陶醉的长叹一声。
活着真好。
“你们两个会说话,就多说点,本王子爱听,蚌妃,赏!”
白鲨精和巡海夜叉差点把下巴掉地上,蚌妃也是一脸古怪的愣住。
坏了,殿下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蚌妃骂道:“都怪你们两个,把殿下都气糊涂了。”
吓得那两个哆哆嗦嗦的赔礼:“殿…殿下,你知道我们不会说话,但我们的忠心你是了解的。”
“是啊,王子殿下,你就别吓唬我们了。”
……
“本王此番从天庭归来,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呀眦儿。”敖广听说了儿子的遭遇,也是一阵儿后怕。
睚眦道:“幸好一切有惊无险。”
珍王妃心疼儿子,对敖广道:“龙王,这孙猴子也太可恶了,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们眦儿,害得眦儿差点就没了命,你可要给眦儿做主啊。”
敖广被烦得不行,转头骂睚眦:“谁让你跑去惹他的?”
睚眦解释道:“父王,我可没惹他,真的是偶遇。”
“偶遇?好好的偶遇他为什么要打你?”敖广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被他撞见了?你这个孽障!是一定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才甘心?还我给你做主,谁来给我做主啊?”
“我真没有。”睚眦道:“父王,我真没得罪他,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唉,所幸你最终无事。”敖广道:“这次去天庭议事,赤脚大仙奏报,说海上多灾,又常有海妖作乱,欲加封海神专管救灾抢险一事。
是本王和三位龙王,极力反对,这才暂时压下了,你们最近可不许再节外生枝了。”
听了敖广此话,在场的人都点头称是。
蚌妃正欲陪着睚眦返回寝宫,四王子狴犴走过来:“二哥,听说你受了伤还未痊愈,小弟这里有一支千年人参,特来奉上。”
睚眦前世曾几次三番的要将狴犴置于死地。
如今仔细回想,以狴犴的实力,若果真有心与自己相争,自己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前世若说最对不起谁,一定是这个弟弟吧?而且这一切的冤孽,也都是从自己对他的杀心开始的,自己甚至都没有确定是否真的能拿下王位,就毫不犹豫的选择对他痛下杀手。
“殿下?”
睚眦突然脸色惨白,站立不稳。
蚌妃焦急的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疼!好疼!”睚眦捂着心窝冷汗直冒,心脏好像扭成了一团,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狴犴的眼神明明很柔和,却好似两道利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睚眦严重怀疑是不是猴子对自己下了什么诅咒,让他一碰上曾经的这些苦主就会心疼得厉害。
“二哥!”狴犴见他如此,手忙脚乱的吩咐龟将军赶紧请太医。
狴犴越是这样,睚眦就越不好受,捧着心口咿哩哇啦的满地打滚。
一家人都不知所措的围成一圈,叠声儿的催太医。
太医飞奔而来,检查完,战战兢兢道:“启禀龙王,殿下他身体非常健康啊,也没病,也没伤,尤其是化龙之后,体质比从前还强健了很多倍。”
敖广看着满地打滚的睚眦:“那他为什么会这样?没病没伤怎么会这么疼呢?”
太医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龙王的脸色:“小的怀疑这是癔症,是殿下自己的心结引起的。”
“不对!”睚眦忍痛支起上半身,扯住敖广的袖子:“父王,这不是癔症,是诅咒,是孙悟空,肯定是他在整我,父王,你可要救孩儿啊。”
敖广眼神探究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没说实话?你到底干了什么被他逮到了?”
“没有啊,孩儿真的没有。”睚眦哭道:“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颠,本来一起玩的好好的,突然就翻脸。”
“唉,这都怪你自己。”敖广道:“他猴精猴精的,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谁让你总喜欢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孩儿知道错了。”睚眦扯着敖广的袖子哀求:“父王,你要救孩儿啊,你向他替我求个情吧。”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摸了他的猴头,不小心扯落了几缕猴毛,还踩了几脚,他肯定是因为这个记恨我来着。”
敖广声调忽然拔高一度:“什么?”
就连狴犴都深感无语,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龟将军眼观鼻鼻观心,心想,我只看见他揍你,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啊。
“天呐!”珍王妃目瞪口呆道:“眦儿啊,那…那是能摸的吗?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是啊殿下。”蚌妃道:“你说你何苦去招惹他呢?”
“我不是故意的。”睚眦感觉疼痛暂时减轻了一点,坐直了身体靠着蚌妃歇气。
“你这个混账!”敖广咬牙切齿的骂道:“还不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珍王妃道:“眦儿,都这个时候了,一定要说实话,父王才能替你想办法啊。”
睚眦道:“孩儿不是化龙了吗?我心里高兴,就飞啊飞,忽然见一山脉景色宜人,我就落下云头观赏。
谁知这山就是那花果山,猴子就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树枝丫间睡觉,被我的风声惊醒,我们交谈了几句。
我见他一身金丝在阳光下溜光水滑的,甚是可爱,就没忍住摸了一下,指甲不小心勾落了几缕猴毛,而且他当时也没有生气,还说头痒,让我给他再挠几下呢。”
蚌妃道:“这么说,他并没有因为这个责怪你呀,那后来呢?”
睚眦道:“他说睡久了无聊,又听闻人间传闻,说我勇武善战,就想跟我比划比划拳脚,看看我是不是凡人传说的那么厉害,我推脱不得,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一开始他还很有耐心,甚至我失手了,他还主动给我找补,没想到,我们打着打着,他忽然发难,说我不仅武艺差劲,还喜欢用杀招,就打了我一巴掌,让我滚。”
“这…”敖广沉思一会儿:“这么说起来,不应该啊,就算他一时反应过来,你和他不是一路人,拂袖而去,也没有理由诅咒你啊。”
敖广心想,多半是睚眦自己做多了混账事,被猴子这么一吓唬,唬出心结来了,也好,自己平日里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孽障只当是耳旁风,受点教训,学学乖也是好事。
这么一寻思,他怎么偏偏一看见狴犴就发癔症呢?于是问狴犴:“犴儿,你对父王说实话,你二哥平时是不是总是在私底下欺负你来着?”
此话一出,珍妃、蚌妃全都变了脸色,睚眦也没想到敖广会突然这么问。
狴犴摇摇头:“父王怎么会这么认为?”
二哥虽说喜欢对自己板着个脸,但欺负是说不上的。
敖广见狴犴一脸茫然,又琢磨道:“既然是这样,那猴子性情乖张,一时捉弄人,也是有的,为父改天去拜见他,探探口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