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漓没想到南荣昭和伏洛能跑这么快。
他快速跟上,直至见到两人身影,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之后便见南荣昭走了。
齐漓蹙眉,立刻想要下马,却被伏洛止住。
“殿下?”
得到南荣昭的肯定答案,伏洛脸上没什么情绪。
迅速上马,对齐漓说了一句“戴好兜帽跟上”,准备前往东宫。
“……”
齐漓皱眉,想问却没机会问,只能跟上。
翌日,御书房内。
伏洛将齐家主的认罪书送到皇帝面前,又圆谎话,将事情按照德建帝的心意办个完美。
民间流传“德建帝杀兄上位”等声音令他以武力镇压,全责归于齐家。
除了齐漓,齐家全员被德建帝一句“午时问斩”结束生命。
伏洛本不想来,但狗皇帝偏要他到场。
齐漓也悄悄来了。
多亏他不常出门,也没有什么知己好友,但依旧小心谨慎,被伏洛保护着出门。
时辰即将到来,最中间的齐家主突然出声。
“我乃齐氏子昂,齐家任于我手三十余年!子昂自命不凡,荣华富贵皆在手,诗书典籍全观透。然,齐族上下以命相抵,却道不出伏氏开国秘辛!”
“宁为直伐,不为曲全,我齐氏一脉虽断送于此,但自证清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唯怨当今皇帝刍狗!”
他大喊:“伏仁!你杀光我齐家又如何!当年种种,定有怨魂归来报复!”
昂头,齐家主声音渐平。
“天下沉疴,乱世将起。王爷啊,王妃啊,且勿怪,子昂尽力……”
话未完,刀先落。
周围声音倏然安静,百姓被他的话所惊,连眼前的血腥场面也不害怕了。
酒楼包厢上雅间。
伏洛看向齐漓,发现他早已背过身,不再望去。
“父亲……”
他都听到了,当年内情也由齐家主全部告知。
齐漓身体轻颤,声音哽咽,伏洛却未见他垂泪。
“……”
伏洛没有安慰他。
于他而言,能救出齐漓一人已是尽力。
更何况,齐漓并非他攻略对象,只是他与南荣昭之间产生联系的棋子。
“齐家主为孤留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伏信的旧臣,也有许多江湖人士。”
将齐家主写的第二张纸交给齐漓,伏洛:“你既为孤的幕僚,这群人便交于你联系打理。”
见人没动,他补充:“此物为齐家主留下的最后物件,你确定不要?”
“……”
齐漓动了动,到底是接过。
伏洛收回手,却听见他说:
“殿下,阿漓……没有家了。”
他留了名,却丢了姓,家人全死,只剩他。
齐漓不懂,这样的结局,不如让他与齐家众人一起赴死。
见齐漓低头可怜模样,伏洛心中微动。
这让他想到了临死前拉着他手默默流泪的南荣昭。
叹了口气,伏洛到底出声:
“你是孤的幕僚,孤便是你的家人。”
“孤知你心中怨恨,不解,郁闷,但切莫为此一蹶不振。莫要怕,孤在。”
“殿下……”
齐漓哽咽。
伏洛的话像是把他隐忍的盾破了个口,齐漓终于忍不住,低声垂泪。
“父亲……阿娘……”
齐漓到底还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没有像伏洛初见他那样深谋稳重。
伏洛也是知道这样,才放任齐漓哭出来。
这也导致,齐漓回神与伏洛回去宫中时,见殿下的眼神都不好意思。
他竟然在殿下面前失了仪态!
殿下会不会嫌弃他!
正想着如何才能从伏洛面前收回颜面,不远处传来尖锐怒吼声。
“尔等贱奴,竟然敢顶撞本宫?!”
齐漓没见过说话人,但却不妨碍他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南荣昭。
皱眉,却听伏洛凑到他身边留下一句:
“你先回东宫。”
齐漓点头,很快离开。
伏洛这才走上前,发声:
“皇弟为何如此生气?”
“皇兄?”
三皇子伏延见到伏洛后,下意识皱眉。
“皇兄怎会在此?”
伏洛:“奉陛下之命,孤回禀齐家之事。”
伏延虽然不在京中,但有皇后的密探,自然得知齐家所为。
冷笑,伏延:“齐家该死,嘴巴不净,以臣子之身,还妄想撼动父皇圣明?简直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伏洛便注意到旁边跪着的南荣昭掌心攥紧。
伏洛没再看他,只是开口询问伏延:“皇弟尚且未答,这奴才如何惹得你生气?”
伏延表情狰狞,正想回伏洛一句“关你何事?”,却又想起皇后嘱托,只能恨恨回答伏洛:
“这贱奴竟将水洒向本宫,态度恶劣,不懂尊卑,本宫必然要好好教训!”
伏洛观察他衣襟,发现袖子与胸膛都湿了,而南荣昭衣服整洁,似乎并未受多大委屈。
心中发笑,伏洛只觉南荣昭行为可爱。
“皇弟不如先去换个衣服,若感染风寒,皇后娘娘定然担忧。”
转头看向南荣昭:“这奴才,不如由孤替皇弟教训如何?”
伏延:“何人不知太子风清月霁,说是教训,皇兄最后不还是放了人……”
伏洛笑:“皇弟此言,听着像是在与皇兄撒娇。”
“……”
伏洛你他妈有病吧!
“皇弟还是速速回去换衣服罢。”伏洛歪头,“归来面见陛下,衣冠不整,该惹陛下不悦了。”
这话简直是踩到了伏延的点子上。
他此次正是为了面见德建帝,汇报战况。
“算你走运!”狠狠瞪了南荣昭一眼,又瞥了眼伏洛,伏延还是带着人离开。
“起来吧。”
伏洛靠近南荣昭,与他保持距离,却又低言。
“以身犯险,结果不痛不痒,倒是不像你了。”
南荣昭没回。
伏洛笑,又用正常音量开口:“孤还去向陛下禀报,切莫再如此。”
也不等南荣昭回复,伏洛向御书房走去。
与老皇帝周旋半天,直至伏延过来,德建帝才将伏洛放走。
回到东宫,伏洛没叫齐漓过来,而是看了会儿书,又简单用了晚膳。
晚上洗漱一番,伏洛穿着寝衣,发丝未干,继续坐在案台前,摆动着茶具。
【伏老师,南荣昭的好感值现在是5点啦!】
伏洛嗯了声。
不紧不慢,伴着殿内燃香,伏洛手法娴熟,七汤点茶,又执笔点缀,开始制作两杯茶。
完毕,伏洛未动,而是朝着窗户处开口。
“阿昭还要看孤到几时?”
*
宁为直伐,不为曲全。——明·王廷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