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林凤仪出巡需要什么王妃的仪仗队,而是围观的民众实在太多,出了凤凰苑就寸步难行,所以凤翔营只好由高思亲自组一支护卫队开道,让林凤仪和阿芊可以慢慢走到东南角的请雷塔。
林凤仪问身边的高思说:“最近我都没管事。凤翔营还好吧?”
高思点头回答:“战后,又有多名女子投军;现凤翔营已有二百三十六名战士,恢复起义前之规模且有过之矣。”
高思说的起义,就是安圳还在位的最后几小时。
高思又补充说:“家兄尝随黑水将军入朝晋见,并嘱思代转达向凤姐问候之意。当时凤姐整日恍神,未予请见。”
林凤仪歪头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也蛮想念你们家兄姐,还有海龙、小后羿他们。”
林凤仪在心里想,“我也很想念思宁和段平她们。”
今天的天色没有很好。
走在半路,林凤仪在群众之中发现晴晴,请护卫队另开个道,让晴晴走过来。
晴晴说:“闻凤姐终日大门不出,晴晴甚忧。恶战大胜,凤姐伤大肆杀伐?”
林凤仪拉着晴晴的手臂,边走边叹了一口气,说:“晴,还是你知心。倒是你最近好吗?”
晴晴做了一个大笑的表情,表示“大好”:“蓝先生说林天师请雷神电将故事,令会宾楼镇日满座,至子时尚不能打烊。晴晴分得厚利,现已接全家人来京居住矣。倒是晴之妹慕凤姐诸事,欲入凤翔营投军,令家母颇为忧心。”
这晴晴在劫狱救凤翔、公告找蟋蟀时,出钱又出力;现在“分得厚利”,显然大赚一把回去了。
林凤仪若有所思地说:“看起来有雍之间,可以再有二十年的和平吧?投凤翔可能以筑堤防、救灾防灾为主,应该还好。再说京师保卫战,凤翔营也没有真的到最前线去蹲战壕、拼冲杀,都在城墙上下后勤。”
看着请雷塔快到了,晴晴拨开林凤仪的手臂说:“凤姐先行,晴晴在外围观即可。还请凤姐常来会宾楼。”
林凤仪摸着晴晴的手臂让她离去,等晴晴走出护卫队了才想到一件事,赶紧大声叫:“喂!你跟海涛怎么样了?”
晴晴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不及回答,已经淹没在群众之中。
请雷塔的周遭已经由禁军清空,除了主持仪式的濮睿以外,王爷和都察院的三名御史都在,还有卓葱妹——以葱妹的身份,在场似乎有点违和感,但毕竟是出身入死的王妃特使,林凤仪当然很高兴看到她。
濮睿先小声对林凤仪说:“禀王妃,今日仍有雷;唯此塔既为请雷之用,宁藉此揭碑启用,亦为当也。唯半时辰之内,尚无降雨之虑,无碍揭碑之典。”
林凤仪点头表示理解。
请雷塔已加高加固,塔座的规模也更大,让接地设施更安全。
塔座一端是塔柱,隔着四十尺的另一端,一块红布盖着一座石碑。
濮睿先喊:“奏乐!”
但现场并没有乐队,只见海涛拿出梆笛,吹了四小节热闹的旋律。
之后,濮睿请佾王讲话;王爷讲得很短,完了,濮睿就请林凤仪揭幕。
在海涛的笛声中,林凤仪掀开了红布,在场民众一片欢呼,尤其是凤翔营。
只见一片工整的隶书就刻在石碑上:
“请雷塔铭
都察院玄武御史唐侯扬风奉勅撰”
林凤仪转头看了三名御史笑了笑,不只是对写碑文的扬风致意,也是恭喜三人又升官了,从伯变成侯。
大概只有林凤仪没升官——自己身居二品,又已经嫁给一品的太子太保,不知道还要升什么。
林凤仪接着往下读:“维敦复元年立秋之月,皇帝蒙难廿载始容畜战败……甲午之难……强虏入寇……霹雳引雷炽光乍现电殛惩恶……匡复河山……都察院凤翔营茅埔校尉卓葱妹奉勅书”
林凤仪又转头看了看卓葱妹,只见葱妹脸红着低下头;原来这就是葱妹在场的原因,凤翔营也早就知道了,刚刚就是在欢呼这件事。
林凤仪想到当初一群不识字的乡下姑娘,进了凤翔营,今天居然可以“奉勅书”了,感动到流下泪来。
为了掩饰自己在哭,林凤仪开了一个玩笑说:“葱妹,你这也是横的一行写完才写第二行的吗?”
想必皇帝也听说了都察院怎么想到真太子藏在蒙复院的故事,所以尽管朝中擅书法的人很多,皇帝还是指名要卓葱妹来写这碑文。
林凤仪感慨,也想到字写了以后不知道谁刻的,自古以来从不把刻石匠的名字也写进来。
群众的欢呼声不止,濮睿做了很久的手势才让大家又安静下来,请林凤仪也讲几句话。
现场安静到连一粒米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林凤仪没有准备,看着周遭静默而眼神期待的群众,深吸一口气,想说就以感谢大家来开头好了,边讲边想。
正要开口时,突然听到很细微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极小声,但林凤仪听起来却如雷贯耳。
有人的手枪开了保险!
林凤仪一瞬间回到警察的本能,听到声音来自右后方,马上蹲下转身藏在石碑后、并掏出手枪。
同时“砰砰砰砰”五、六响,两名禁军和石碑都中弹了。
群众纷纷走避,林凤仪看到躲在请雷塔后方的开枪者,正是,也只能是邵军!
林凤仪开了枪还击,但很快就用光了子弹。
从在王爷花园击破御赐茶壶的第一颗开始,林凤仪身上的子弹到此全部用完了。
武方和三人边躲边试图扑向邵军,也被邵军开枪逼退。
但又开了四枪之后,邵军的子弹也用完了。
一听到手枪没有子弹的击搥声,林凤仪立刻从石碑后冲出去,和邵军扭打在一起;两人一边打,还一边对话:“我还没去找你,你先来自投罗网?”
“我先来除掉你,回雍国一样称霸天下。”
此时天边一道闪电,两人愣了一下,又继续打;轰轰的雷声传来。
武方等三人冲进来加入战局,王爷和阿芊也冲过来了。
但邵军和林凤仪扭在一起,一时也无从下手。
这时又一道闪电,直接打在请雷塔上;只见一道电弧从塔尖射到几名御史身上,四个御史令从御史身上绷断弹出,与电弧一起发出夺目的光芒。
才不到一秒钟之内,四周一切都是白的。
然后,一切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