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甜妹、崔柔娘和杨富桂等人哭着来都察院找林凤仪。
刘甜妹说:“已有三十名战士被关押审问,尚分批持续中。”
林凤仪问:“他们问什么?有指控我们战士什么罪名吗?”
刘甜妹摇头,但哭到无法说话。
崔柔娘说:“彼问甘甘平日授课内容,是否涉及屋税、租金及造反之事。我等据实以答,甘甘教“税”字时,确曾言及税金多少应视贫富而有差等。然,依忠贞府之神色,我等之言,恐恰入甘甘于罪矣。”
贺甘甘教大家识字,但同时也跟大家一起受武训,大家感情熟了,不叫她先生,都叫名字,比照一般战士。
扬风问:“言及贫富即视同附匪?”
刘甜妹哭着点头。
杨富桂说:“甘甘之事以外,尚有更恶之审问。”
海涛叹了一口气,说:“依彼此种查法,早该查凤翔矣;对彼而言,甘甘者,微不足道;高渤海方为重点。”
刘甜妹听了就大哭,还边点头,杨富桂也哭着说:“彼要求我等供出,高统领平日与何人最为相好。我等不言,或言两百战士均与统领相善,彼即扬言拷打,甚至……”
崔柔娘哭着说:“韭妹遭剥去衣衫,仍不答彼所问,已遭乱棍毒打,被我等扶至营中,奄奄一息矣。”
林凤仪气到握拳,指甲都嵌到肉里;本来已经站起来了,被武方的眼神镇住。
武方微微摇头说:“此非凤翔之事,乃全京、全国之事矣。非全盘计议,不足以变此局势。”
崔柔娘说:“现全营已人人自危,且互相猜忌,不知谁将供出谁。葱妹不供,并自承与统领最好、甚于他人,现遭倒悬于梁,不知放下否。”
海涛起身了,愤愤地说:“方才言欲询王爷?且即去王府,看佾王如何说法。”
武方也跟着站起来,说:“凤姐与玄武且先至凤凰苑探视,在下随青龙至王府,青龙必欲惹事矣。”
林凤仪和扬风也起身了。
林凤仪对着武方的背影说:“惹事的是林咏吧!”
两名御史带着刘甜妹等三人往凤凰苑走,在门口,恰好看到詹月妹几个人,正抬着范亚妹进来。
到了营房,里面一片啜泣与哀嚎,大概已经有一百人被叫去问了;还有几个大夫在,忙得不可开交。
詹月妹等把范亚妹放平,扬风去看了一下,摸了一遍,低声对林凤仪说:“右腿骨已断。”
然后叫战士取了板子来,开始帮范亚妹接回去。
扬风一动,范亚妹就痛得大叫,詹月妹哭着,直接把自己手臂伸到范亚妹嘴里给她咬。
林凤仪看到周韭妹趴在床上,走过去看,她的背几乎没有一片肉是完整的。
周韭妹斜眼看到林凤仪来了,虚弱地说:“彼问与统领最善者,战士答以钟满妹;彼即派人来营抓钟满妹,方知满妹已于潭南震灾中殉职,一气之下,回牢中痛打一顿。”
林凤仪正要安慰,却不知能说什么,只见又一个被抬进来,整张脸除了鼻子凹下去以外,双眼和嘴唇面颊等无一不肿,是陈暖妹。
林凤仪去帮着把陈暖妹放平;陈暖妹很想说委屈,但说一个字,整张脸就更痛;林凤仪安慰她先不要说了,但她一定要说:“缎妹称,当年入凤翔,就为打雍军;彼等竟言,打雍军者,渤匪也,将缎妹倒悬灌油,逼缎妹说出营中之渤匪名单。缎妹已昏死,彼仍不放。”
陈暖妹边讲边哭,但一哭,脸一动又更痛,又忍着不哭,但忍不住,哭一声,痛一下,哭一声,痛一下地交替着。
忠贞府又来了二十个人,念了几个人的名单,要求跟着走。
林凤仪看着,觉得其中几个人很面熟,就说:“喂!你不是上次在延北赌场还有郭懿他家抓进来的吗?怎么你现在变成官了?”
那人冷冷地说:“下官奉旨办事,请御史勿扰。郭将军之事,上已理清,诸人无罪,请御史无庸再提。”
林凤仪认出更多人了,气得大叫:“你们几个都是风吹雪的?”
原先那人已经指挥着其中几个部下先把人带走,此时回头不卑不亢地说:“下官忠贞府叶永,亦朝廷命官。”
林凤仪看叶永还留了五个人在现场,只见叶永又叫:“刘甜妹。”
刘甜妹等几个人,正在依大夫们的指示,端着清水走进、又端着血水走出,一听到被叫名字,端着水站住说:“战士已被问过矣,一次不足乎?”
叶永说:“有战士报汝与高匪最要好;早叫汝承认,汝不供。带走!”
说着,五个人就走上前去,直接扭了刘甜妹的手到背后,刘甜妹端着的血水就这样洒了满地,盆子在地上滚了十步远。
林凤仪和几个战士都起身了,叶永等五人立刻拔刀出鞘。
和之前几个人不同,刘甜妹是被五花大绑着带走。
一群人押着刘甜妹出去时,正好和杨禾馨等人相撞;他们看杨禾馨几个抬着伤者,也不让路,硬是从正中间闯路出去。
林凤仪赶紧到门口帮忙抬,一看是杨禾馨的姐姐侑馨。
杨禾馨低声而无力地说:“彼欲用刑,姐反抗,以一打四,遂头破血流矣。”
林凤仪真想马上杀进皇宫去,但想想又不行,用劝的,皇帝不会听;干脆挟持皇帝,又打不过那春夏秋冬雷。
除非能偷偷把枪带进去,直接搞暗杀政变。
退而求其次,林凤仪真想马上带着全营逃离京城,干脆整营带去渤海军。
也有战士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林凤仪,虽然她们知道凤姐是跟她们站在一起的,但毕竟是中央朝廷的代表;那眼神在说:我们为了打雍军而进来吃苦受训,为什么朝廷不打雍军、放雍军进来,而我们反而被自己朝廷的官员打?
林凤仪决定,要去劝王爷听曾韶的意见;她留了扬风在营内帮大夫的忙,自己走出凤凰苑,要往佾王府走。
走没两步,却看到熟人——费礼被五花大绑,正往忠贞府被押着去。
林凤仪拦住押送队,问:“费礼!你怎么在这里?”
费礼低声说:“禀林御史,卑职本已调任祝将军本部任旅长,然彼等正清查所有曾跟随顾校尉之旅长队长,遂将卑职押来。”
林凤仪只能摸摸他的手臂,表示安慰;费礼说:“卑职死不足惜,但恨不及追随顾校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