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女孩因为被捏痛了,大叫一声。
林凤仪转头看县役,县役说:“尚有五日月圆。”
林凤仪以社工人员的口气对那妈妈说:“你捏小孩做什么?”
那妈妈说:“回大人,小孩不懂事,有时乱说话。三日前弟弟发烧,小妹不知,胡乱言语,请大人原谅。”
林凤仪说:“谁发烧?”
那妈妈指着小男孩说:“阿冲,现已退矣,有点伤风。”
林凤仪撇嘴皱眉头地转头看县役,县役似乎知道问题在哪里,问:“带江柏与江枚妻?”
林凤仪点头。
两个人被带来了,林凤仪问这两人:“三天前晚上,是谁发烧?”
那妈妈才说了一个发语词,就被林凤仪瞪得缩了嘴。
江柏说:“回大人,小妹阿圆发烧。”一边指着女孩中最小的、刚刚被捏的四岁小妹妹。”
江柏的妻子急了,说:“死鬼!连你哪个小孩发烧都不知?”
又转头对林凤仪说:“大人,我家头儿即这副德性;有时带小孩至田里,回家时尚抱错别人小孩。发烧系阿冲。”
江柏骂:“不与汝说乃阿圆发烧嚒?”
说着就要打下去。
“住手!”林凤仪大叫,武方那边、林凤仪这边等着的两堆人,都转头看着这里发生什么事。
林凤仪说:“不准打老婆!你要打,我先关你十天八个月。”
大家一下都安安静静,林凤仪看着江枚的妻子,问:“谁发烧?”
江枚的妻子也犹豫,最后终于找出了解答:“回大人,其实阿圆与阿冲皆发热,这小孩玩在一块儿,常传来传去,故大的好矣,小的又病;小的好矣,大的又复发,亦常有之事。”
林凤仪已经无意去追究,这次是阿圆先发烧还是阿冲先,她也不立刻发落这一大家子,而是抬头往上看,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之后,又拿出辣豆干,自己拿一片吃了,又问问小朋友们:“喜欢吃吗?”
小朋友们没有回应,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很期待。
林凤仪觉得小孩子应该不是因为喜欢辣的东西,就把整包辣豆干给大姐姐,让她分给弟妹,然后问那妈妈说:“这小孩常常没吃饱是吗?”
几个大人都低着头,那妈妈说:“张员外本已八二分,现又要将靖匪强索之份量自我份额上扣,现草民煮饭亦八二分矣,八分为水。”
林凤仪不太想再问下去了,转头看着武方那边,过了一会儿,武方大概察觉到林凤仪的眼神,也转头过来看,也给了一个“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林凤仪又看了那三十几人的一堆,然后说:“那额头有个大疤的叫什么名字?帮我叫他过来,然后你们都先回家吧。”
几个人行礼走了,小孩子也乖乖地学大人行礼。
江柏说:“回大人,彼为刘大光。小的去唤。”
刘大光来了,林凤仪确认了姓名,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说:“真是奇怪的一个晚上,你们每个人都不睡觉,都在外面晃来晃去,而且都经过许爹他家。”
刘大光低头沉默,林凤仪换个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说说你额头上那么大个疤是怎么了?”
刘大光不是很了解林凤仪的意思,官要问话,民就要答,没有“介意”的问题,也没有官会问人民是否“介意”。
刘大光说:“张添禄与家丁所打。”
林凤仪问:“什么时候?为什么打你?”
刘大光摸摸头上的疤说:“去年收成时,小的询问其秤似有问题,即被痛打一顿。”
说着,还摸摸自己身上几个地方,表示好几处都有疤。
林凤仪问:“你和张大牛、江标有关系吗?”
刘大光回答说:“小的姑丈,系张大牛之族叔。”
林凤仪想想又问:“现在那边三十几个人,有谁也被张家三兄弟打过?”
刘大光迟疑了一下,好像在考虑要不要顶撞御史大人,然后说:“大人何不问,全村有谁未被张家欺负过?”
林凤仪沉默了,刘大光好像闯过一次之后,胆子大了些,又再补几句:“闻大人尝于陶瓷场为我等乡亲仗义,又曾率军攻打张家庄;我乡民皆认大人乃好人。大人前次教吾等套纱防蝇虫之法,乡亲亦小试过。”
林凤仪做了一个不太满意的表情说:“我是不是好人,跟谁劫了狱、杀县令致死,没有关系。”
刘大光没讲话,但是他的疤在说“很有关系”。
林凤仪看看记录,觉得问很多人了,再问也是一样,就跟刘大光说:“这个曾经被认为是好人的人,不想再问了,你回去叫他们都回家吧。”
刘大光行礼走了,那三十几个人随即解散、各自回家。
林凤仪走到武方那边,很佩服武方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听完重复的、一模一样的谎言。
武方终于都问完了,放大家回家。两个人等到海涛回来时,天也黑了。
海涛叫两名县役拉车子到村口去等,然后对武方和林凤仪说:“未发现江标之踪迹,然李阿进家之谷仓,可前往一瞧。玄武御史尚在彼处守候。”
三个人走到李阿进谷仓,门开着,扬风在门外,指着里面说:“此户之麦杆极多,与其他各户差异甚大;问李阿进,彼耕之面积并不甚大,对此亦无解释。”
林凤仪和武方都叹了一口气,四个人都知道,这不用猜,直接去翻翻麦杆就好了,但四个人都有默契,不是很想去翻。
李阿进和几个村民,正在两百步外的李阿进家门口,神色不安地看着谷仓这边。
四个人互相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决定走了,经过李阿进的家,里面桌上已经摆了晚餐,林凤仪在门口问李阿进:“你家几口人?”
李阿进说:“回大人,小的母亲,我两夫妇,尚有两子女。”
林凤仪看着桌上的饭菜,说:“五个人,煮六个人的饭吗?”
四个人不等李阿进回答就走了。
有几户,林凤仪发现一个现象,到了许爹的家也是一样,林凤仪说:“这家和别的几家一样,根本没有门。”
三名御史点头,但是他们要回去看了林凤仪的记录后,才知道林凤仪在说什么。
又逛了几户,有一户人家也是围了一大桌在吃饭,好几对夫妇。
御史们看了一下,林凤仪说:“这才是他们本来的习惯,女生的两边,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另一边是女生;不会一男一女穿插着坐。”
扬风说:“故彼等对座位之回答皆错?”
林凤仪摇头说:“不对,正确答案是,你只会记得你左右两三人,再过去就可能会有出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