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潍城,越有人家,然后渐有行人。
林凤仪一直留意可疑的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草木皆兵,每个人都可疑。
想到颜良,骑在马上,如插标卖首,大概自己现在就是这样。
林凤仪心里盘算着晚上怎么办。
进了潍城,接近客栈时,有些店铺在营业,还有些在收拾东西,甚至有推车。
小后羿说:“店已放消息,客栈方圆一里内有危险,酉时前净空。”
有三个人推着车子经过,小后羿问说:“钱都拿到否?”
那三人有人点头。
林凤仪看着小后羿,小后羿解释:“店平日收费,维持彼等安全;现不安全矣,还其本月月费,补偿其两日奔波之损失。”
到了客栈,上面也贴了本日营业至酉时。
小后羿和掌柜安排林凤仪的房间,放了几个哨。
一楼大厅只有一两桌客人;赌场那边安安静静。
林凤仪已经决定,先为高公洗刷污名,即使让孟爷有所警觉也没关系,因为今晚就一翻两瞪眼了。
林凤仪从小后羿的人马中,找一个人去县衙旁的铁铺请铁勇仔,说京城林公子请客;
然后找一个人去姜记布庄请姜熙夫妇,并交代偷偷带全黑的衣服。
问了掌柜,说廖员外在城内,又找一个人去请来,要带姜老板的字据。
最后,林凤仪请店员备酒菜,要很丰盛。
这当然没问题,店内的货今天都要清空,谁知道明天店还在不在。
铁勇仔先到了,看到林凤仪就说:“看到海吗?今真黄道吉日,大清早有人叫逃命,正午有人摆桌请客。”
林凤仪笑着说:“你不是要姜老板择吉日请客吗?”
铁勇仔说:“啊?哦,高公的事?我早忘矣,谁要他一百两。”
姜熙夫妇也来了,简夫人先和林凤仪低声说几句,然后小后羿带着简夫人上楼,把林凤仪要的黑衣放房间。
林凤仪先拿出一碇银给姜熙说:“姜兄,我怕我没机会亲自办这件事。你宅门右转有黄月香,帮我全买了辣豆干,给对面鱼店李老板助手阿金,带到潍寮港去。”
姜熙说:“黄月香在下知道。辣豆干,阿金,潍寮港。”
林凤仪说:“就说帮高公送的。”
姜熙点头。
廖员外来了,说:“一大早送张员外全家赴京,回来就听说今夜有大风,林公子未听说耶?怎么还逆风来潍?海看过,尽早回京避难为是。”
林凤仪心里想:我是台风眼,我到哪风就到哪,避也没用。只说:“廖员外字据带否?”
廖员外拿出来给林凤仪,说:“高公为人,我等敬重,无人真要赌也。此据请姜老板早早收回。”
此时隔壁两三桌,看这边有员外有布庄老板,还讲到高公,也一直往这边看。
又进来一两桌客人。
林凤仪想要大声一点,又怕装男声装不像,但还是站起来看着各桌说:“在下清城林鹊,谢渤县乡亲招待,让我终于看到大海。很多人都看到高公拿着被县衙收买的三百两银,黄月香、潍山面摊老板都看到这两个袋子。”
林凤仪高举,虽然现在不是两个袋子,而是一件裤子。
但林凤仪把官章日期编号等出示给大家看。继续说:“实际这是县衙帮雍军垫银,补偿潍东渔民迁村改业的银两。高公离开县衙后本要直接前往渔村,所以到黄月香买了辣豆干,当地渔民爱吃,高公每至潍寮港都会买。”
林凤仪看着站在门口守护的阿庆,阿庆朝桌子这边走两步,点头。
林凤仪说:“渔村阿庆在此为证,虽然高公遇害,有些波折,但渔民都分得这三百两了。分银之后,袋子还留着,就是大家看到高公在世最后一个时辰所拿的官袋。”
一下子,整厅各桌的人都安安静静。林凤仪把裤子收进怀里,看着铁勇仔、廖员外和姜熙夫妇,把字据撕了。
突然一桌有人站起来,拿着杯子说:“敬高公。”
静了两秒,又有人也站起来:“敬高公。”
铁勇仔马上起来很大声地说:“敬高公。”
一下子全场各桌的人几乎都举杯站起来了,只除简夫人等一两个女客。
简夫人眼眶泛着泪水。
等大家坐下,姜熙站起来拿着被撕碎的字据说:“到现在为止,各桌已点的酒菜,在下负责。”
然后看着掌柜,要他先结了。
一刻钟之后,不知消息怎么出去的,陆续来好几桌客人,还好姜熙已先结过,否则之后算不清了。
来的人应该不是要吃布庄老板请客,而是想听高公的事情;
各桌听过的也帮林凤仪转述,甚至黄老板也来了,林凤仪拿出裤子再跟黄老板确认一次。
姜熙经林凤仪同意,当场给了黄老板银两,说帮高公送辣豆干至潍寮,托阿金送。
简夫人低声问林凤仪说:“今夜之事,与公子有关?”
林凤仪点头,问:“你们店在一里方圆内吗?”
简夫人点头,说:“已收拾妥当,交店员先搬至丽华娘家;稍候我等亦出发,明日看情况再回潍,正常营业。”
林凤仪说:“拖累大家,真是遗憾。”
简夫人说:“公子为所当为。然,本店前后门锁之管,已置于缁衣中,俾公子急需。吾尚有备,公子不需还。”
林凤仪感激地看着姜熙夫妇。
这时高思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口,背弓矢,带长剑,林凤仪赶快招呼进来,让高思坐在她和简夫人之间,林凤仪问:“一起吃饭吧?怎么啦?”
这时有人认出高思,走过来敬酒,说:“高家小娘子,向高公致意。”
高思赶紧站起来回礼。
待来过几个人走了之后,高思才说:“庄内听说城中居民今日需搬迁之事,诸兄姐商议,想必与大人有关,且海龙亦表示愿来祭拜先父,又为感谢阿庆,故大哥已于庄内收拾三、四十人来潍。马不足,彼等步行,思儿先骑马来陪凤姐。”
林凤仪这才想起看过他们有刀枪,也听吕慷讲过;其实地方本来就有一点自保的武力。
整个大厅热闹非常,还有姑娘拿着包袱,仍下楼赚最后一摊。
大家吃肉喝酒,彷佛根本不知道三个时辰之后将要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