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赋面无表情的低眸,自己将手伸了出去,“夜深了,别着了凉。”
他侧眸,婢女得到指示,低着头走到她身边,“淑妃,我们回宫吧。”
容淑妃看着鹿赋,知道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却还是颤颤启唇,“赋儿,南洲百姓是无辜的,万物苍生是无辜的,双手沾满鲜血总是要付出代价!”
她怕,即便鹿赋在笑,她也怕。
虽从小教他要心存善念,可一个人骨子里带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看来淑妃已经困迷糊了,还是尽快回去歇着吧。”
鹿赋微微颔首,转身之际,笑容消失殆尽。
宫中变了天,而林襄还在和莫谨部下殊死拼搏,他不知道沧州已经沦陷,直到身后响起了马蹄声,他环顾四周躺满的尸体,才后知后觉被引入了对方的包围圈。
鹰骑从四面八方向他收拢,勒律举起旗帜,下令道:“拉弓!”
“莫弃,我的人还在里面!”莫谨身着盔甲已经破损,他站在不远处眼神阴郁,凶狠地盯着莫修染,想要阻止他。
莫修染瞥了一眼勒律,悠悠启唇,“护送小王子离开。”
“是。”
勒律下马,说是护送,实则强制将他带离。
莫修染双眼漆黑如深潭,对敌方将士面露惧色无动于衷。
“放!”
他清冷话音刚落,万箭齐发,站立的人瞬间倒下。
林襄劈开射来的剑柄,隔空和居高临下的男人对视上,已知无路可退,他拿起匕首,可在刺入血肉之前,一只箭射穿了他的右手。
“停。”
鹰骑领命,纷纷放下弓弩。
看着他扔下弓弩,翻身下马,踩着尸骨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林襄心中起了波澜,“你到底是谁?!”
莫修染抬手取下面具,露出真容,将要落山的太阳为他镀了一层金辉,“既然林将军好奇,便让你瞧一瞧。”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似嫌对方还不够痛苦,恩赐般启唇:“鹿清荣死了。”
林襄握着伤口的指骨已陷入血肉,赤红双目,质问道:“你说什么?!”
莫修染睨视着他,字字诛心,“她为你守着贞洁,自缢在了新婚夜里。”
林襄眼眶要滴出血来,昔日过往一帧帧浮现在眼前,她笑靥如花,告诉他:林襄,昭和是南洲的公主,为了南洲子民,远赴和亲是她的命运,可在清荣心中,我唯是你的妻,也唯有你,爱我。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林襄跪在漫天黄沙里撕心裂肺仰头怒吼,一拳一拳砸在地上,崩溃到伏地痛哭。
莫修染转身往回走,下令道:“撤。”
戚闵犹豫看向林襄,“殿下,他……”
“他活不了。”
莫修染踏上马鞍,垂眸看了一眼林襄,他麻木地拿起佩剑,自刎在了这片他守了好几年的土地上。
为了大义,永失所爱,甚至不知道向何人复仇,便只能生死相随。
林襄死讯传回京城,林舷一夜白了头,林夫人痛不欲生,每日以泪洗面,却连儿子尸首都见不到。
泾城将领全部殉国,四皇子鹿拓下落不明,想要告老还乡的奏折堆了满桌,鹿傅然头痛欲裂,连御医都无法缓解。
“林诏。”
“臣在。”林诏上前一步,弯腰应道。
他倚着龙椅,揉着眉心,疲劳不堪,“追封林襄为镇国大将军,以王侯身份厚葬,林舷想要告老还乡的奏折也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