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女失了兴致,忽然觉得她们上演这副姐妹情深的戏码十分刺眼,“别装了,什么姐妹什么朋友,你们不嫌恶心,我嫌。”
乌姀半拥白枫鲤,冷眼看她:“你是没有自己的朋友,所以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单纯的情谊吗?”
彩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也会说这种话?别忘了,你经历了什么,我都知道。”
“师尊,师兄,父母,弟弟,同门,朋友……这些看似亲密无双的关系,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这得活得多失败啊。”
“短短一个月,你又相信这些无聊的感情了?”彩女轻轻哼出一口气,“愚蠢至极。”
“你就不怕再次落个众叛亲离的结局?”
她每说一句,乌姀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那些微妙的小心思似乎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被彩女揭开,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好像就如彩女说的,再次愚蠢地想要一份纯粹的友情。
枫鲤,凤鸣,娘娘,师姐……
她想要朋友。
她其实很好哄的,一个花环,一个画舫,一碗鸡汤,一瓶伤药……她就什么都忘记了。
如果是他们的话,那她愿意再毫无保留一次。
手被温暖坚定地包裹住,乌姀偏头,只能从下往上看到白枫鲤的侧脸,她发丝杂乱,眼睛红肿,凌乱不堪,神情却异常坚定。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只要我白枫鲤还活在世上一天,蝶……乌姀,乌姀就永远不会没有朋友。”
无论是出于她认定的朋友,又或是基于招纳武才,都是如此。
乌姀回握,咧开开裂的唇瓣笑,“嗯!”
她愿意坚定相信她,如同她现在坚定选择她。
彩女咬牙切齿,居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白痴,你的脑子呢?”
“你骂我做什么?”乌姀有些恼怒。
“我不仅骂你,我还想杀了你们。”彩女俏脸冷着,四指同时一拨,乐器声挟着杀意和攻势而来。
伤害落在身上之前,白枫鲤探身在乌姀面前挡了一挡,然而她和乌姀还是一起被那音波攻势掀飞。
在这邪性观音面前,她们似乎永远没有还手之地。
乌姀擦了一把鼻血,浑身卸力倒在地上,认命似的不挣扎了。
这还怎么打,人家轻轻一扫琴弦她们就被震断浑身骨头了。
等死吧。
白枫鲤整条手臂被震断粉碎,她吃力地一点一点挪动手指,轻轻的,慢慢的……小指勾住了乌姀的小指。
“好可惜……”她费力地呼出一口气,“刚告诉你我的宏图伟业,就要死在这了……这下真成吹牛了。”
“真蠢啊。”白枫鲤慢慢地勾唇,“白家培养多年的刀,有正道魁首资质的剑,如今就折在这了,说出去谁不会说一句蠢。”
“如果世界上也有很多很多很多和我们一样的蠢人,也能在诸多不公前站出来,能够少几个孩子死,少几座塔,那么蠢就蠢吧。”
乌姀不会说话,只是由衷说出自己的想法:“正经人谁修道啊,不都是凭着一股蠢劲往前冲吗。”
白枫鲤含笑颔首。
“会不会后悔?”乌姀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后悔什么?如果你说的是毁塔的这个决定的话……永远不会。”白枫鲤勾着唇角。
“我的大将军阿姊告诉我,掌权者要理智不错,但也要有血有肉,有血性,有感情,如此才能与百姓共情。
我一直认为,上苍赐给我们怜悯众生的心,也赐给我们拯救众生的能力,所以才有了区别于普通人,修炼三千大道的万千修仙者。”
乌姀盯着空洞洞的塔尖,忽然放松的笑了。
临死之前,有四个好朋友也不错。
还好,她的经历没有让她失去爱人的能力。
不然那该多可悲啊。
“乌姀,”她终于开口,带着释然,“枫鲤,我叫乌姀。”
“乌姀……”白枫鲤喘着粗气,在口中复述一遍她的名字,像是要牢牢记住。
人之将死,那些只能告诉自己的话,她突然很想和另一个人分享。
乌姀慢慢悠悠道:“枫鲤,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的话,可不可以在某个阖家团圆的月圆之夜,到清坞宗的淳阳峰半山的巨石上,找到一个姑娘,跟她说:
‘不用感到孤独,也不要丧失与人推心置腹的能力,以后会有人在家等你归来,也会有人心疼地给你包扎伤口。’”
“……好。”
彩女一笑,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又是拨弦补刀,“去地府相亲相爱吧!”
乌姀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和白枫鲤交握的手越发紧了。
……
嗯?
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乌姀不明所以睁眼,倏然被眼前的火红震撼。
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红,细细看去居然是由一只只烈鸟铺成的红色屏障,将她们牢牢护在中间,体型似鸟,华羽似凤,冲击力极强的颜色,就像要把罪恶燃尽。
“不死鸟。”乌姀艰难直起身子,抬着头仰视火墙,语气凝滞。
它们在保护她们。
传说中,每一只不死鸟都是那些死于非命,不愿离去的人的魂魄化成的。
“为什么……”
为什么是不死鸟。
为什么不死鸟出现在这。
为什么这么多不死鸟。
“你们出来干什么!”彩女一声厉喝,怒容爬满了她娇媚容颜,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你们会魂飞魄散,滚回去!”
这么说着,她反而是放下手上的琵琶。
“你以为有这些破鸟,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她们是蠢的,心慈手软,我可不会。”
彩女重新召出一把大阮,如同小溪悦耳动听的乐章缓缓从她指尖流淌出来,华美乐章化作巨大屏障,抽丝剥茧,杀人于无形。
“你还挺多才多艺啊……”
乌姀调侃到一半,眼前忽然一黑,失去了意识,和白枫鲤双双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