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宣帝不似玩笑的话语,杭舒章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家父亲都不赞成此事。
何以皇上会想着给自己赐婚?
这其中,是真心?是玩闹?
亦或是单纯的想给父亲添堵?
不管是什么,自己即将携韵香浪迹天涯。
赐不赐婚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小臣谢皇上抬举。”
宣帝眉尾抖了一下,口气不愉问道:“怎么?杭卿好似不乐意?”
杭舒章叹了一口气,恭敬回道:“小臣还是与皇上说说姝宜大长公主的近况吧。”
“不必,永帝和荣棠表妹的信,朕都瞧了。”宣帝打断了杭舒章。
你都看了信,那还巴巴的派卢公公来召我做什么?
就为了让我跪着和你说话?
杭舒章心中郁闷异常。
和父亲闹僵本就心烦,现在还要跪着听宣帝说些不着调的话。
杭舒章深吸一口气,压下烦乱的心思。
“皇上既是已知晓姝宜大长公主的近况,小臣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正事了,小臣告退。”
杭舒章现在只想找个角落静静待着。
宣帝似是才发现杭舒章跪着一般,连忙说道:“不急不急,杭卿先起来吧,伴伴,快扶杭卿起来。”
杭舒章哪敢真的让卢公公扶自己起来。
“谢皇上,不敢劳烦卢总管。”
在卢公公快要碰到自己时,杭舒章迅速的爬起站好。
“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杭舒章朝宣帝行礼,口气中少了几分恭敬。
宣帝听得出来杭舒章的不耐烦,当下觉得好笑。
人家都是巴不得见自己,盼着得自己青睐。
这女娘倒是好,见着自己还不耐。
“杭卿有急事?”
“并无。”
“何以见着朕,杭卿如此不耐?”
杭舒章心头一震,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小臣觉着,若无事不该打扰皇上处理政事。”
“无妨,不差这一时半会。”
杭舒章本来就不善攀谈,现下宣帝不说话,杭舒章也不敢随意说话。
说一句,错一句。
宣帝看着沉默的杭舒章,悠悠说道:“杭卿尚未说清今日为何要你父代呈奏折。”
杭舒章正准备拿出方才的那套说辞。
宣帝抬手阻止,口气严肃的说:“如若不作实回答,便算杭卿欺君。”
杭舒章无奈,只得如实托出。
“父亲认为小臣不该抛头露面,应当安居于室。”
宣帝冷哼一声,怒道:“朕就知晓,必是如此。”
“见识过外头的旷阔天地,杭卿就如此甘愿屈居于室?”
杭舒章平静的回道:“父母之命,不敢或违。”
“哦?”宣帝淡淡的问道:“既是如此,若是你父亲逼迫你与你那花魁娘子和离呢?你也遵父命?”
杭舒章沉默了下来。
见到杭舒章不说话,宣帝失望至极。
“朕原先还颇为钦佩你敢想敢为,谁料,杭卿似父一般迂腐守旧。”
“皇上谬赞。”
“哼,是朕瞎了眼。”
“承蒙皇上抬举。”
宣帝郁闷不已。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不曾想,竟也被世俗礼教压得木讷。
“亏得荣棠表妹还把你夸上了天,还请求朕给你赐婚。
谁曾想,你竟然如此懦弱,白瞎朕和荣棠表妹的一片成全之心。”
杭舒章大感震惊,没有想到荣棠公主竟然会写信给宣帝说这些。
“皇上不反对女娘与女娘成亲?”
宣帝看着杭舒章的震惊表情,突然又觉得好笑了。
“杭卿为何觉着朕会反对?”
“此事亘古未有......”
“永帝都敢任用一个女娘为大将军,敢招女娘为婿。
朕岂能落于人后?既然亘古未有,那朕就做这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朕且问你,若是朕给你和你娘子赐婚,尔敢面对天下人否?”
皇上是要拿自己当一把刀啊!
一把捅向世俗礼教,传统守旧的刀。
“敢。”
杭舒章心中涌起一股豪气。
曾经韵香问过自己,为何女娘不能如男子一般科举入仕?
自己也曾因为自己是女娘而怯懦不争。
世间对女娘如此不公,是该破一破了。
纵然撞得头破血流,纵然最后落得尸骨无存。
至少自己抗争过。
宣帝听到杭舒章掷地有声的一个敢字,欣慰得哈哈大笑。
连声赞了好几声,“好,好,好,哈哈哈哈哈......”
杭舒章不知道宣帝为什么会笑得那么畅快。
不过宣帝的支持于自己而言,是好事。
倘若能正大光明的生活,谁会去改装易束、隐姓埋名?
杭舒章再次跪倒在地,这一次是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臣谢皇上成全。”
宣帝笑着说:“杭卿莫要让朕失望。”
“杭舒章任凭皇上差遣。”
宣帝满意的点头。
“好,朕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
这么快?
“请皇上吩咐。”
宣帝说道:“荣棠表妹就要成亲,永帝在信中邀朕前去观礼,杭卿可有法子让朕出宫?”
我******
杭舒章觉得,还不如隐姓埋名去浪迹山野呢!
我要是去提议这个,估计话音刚落,朝臣能一致的把我当成奸佞小人来喷。
不消半刻钟就能用口水把我淹死。
自己再无知,也知晓国无君王不稳。
若是这一趟出宫有什么差错,受苦的将是天下百姓。
“皇上,臣办不到。”
宣帝一脸的希冀,结果杭舒章来了这么一句,瞬间就把脸垮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拿朝臣的那一套来劝朕?”
杭舒章说道:“不会。”
不是不敢,是不会。
宣帝脸色缓和了一些,“你不觉朕出宫是件错事?”
“未曾。”
“哦?为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但肩负这个使命之前,他首先是他自己。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并没有错。”
宣帝沉思了片刻,认同了杭舒章的看法。
“杭卿何以有此感悟?”
“臣的妻子曾问过臣,为何女娘不能像男子那般去科举取士?
当时臣不知该如何作答,可臣的妻子所想有错吗?
这并没有错,但世俗礼教,国之律法不允许她这般想,亦不许她这般行事。”
宣帝看了杭舒章一眼,饶有兴味的说道:“你那妻子倒是有趣,很合朕的脾气。”
“臣的妻子确实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