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浅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怎么敢在梦里那么对她。”
听他说得温柔,辜星曳都有点羡慕姬娘子了,尽管她本人就是。
看看端木浅是怎么对待她的吧!
加班,但没有加班费。脑袋别在腰带上,但薪水和危险系数不匹配。
有成绩,但没奖金;如果请假,事假扣薪水,病假开证明……
他会这么对待姬娘子吗?显然不会!
他每次提到姬娘子,表情都非常柔和,好像那个粉妆玉琢是童话世界里最美的童话。
虽然他对前女友也风度有加,维护有加,但待遇显然不比姬娘子。
端木浅冷静了一下,说:“她小时候,就来过我家一回。”
辜星曳笑得有点冷,“听殿下这口气,好像很遗憾啊。殿下还想她来几回?”
端木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来我家一回,但那次她有点伤心。”
辜星曳回想了一下,她只记得,因为不认识鱼沉兰,被王族世家笑话了。
“她来之前,母亲叮嘱过我,她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隔了一年父亲也不在了。
当时玉京高门甚至传出流言,说她不祥。所以她祖父带着她从玉京迁到了中京,她是在她祖父身边长大的。
我母亲交代,要特别留意她,对她好,别让她受委屈。”
辜星曳捏紧拳头,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
父亲对母亲,实则是生死追随。但她小的时候,的确因为父母的事,被人视为不祥的孩子。
当年对她很不友善的那些人,后来在和太后的对抗中,被太后灭得干干净净。
之后随着姬家的独大,再没有人觉得姬家的娘子不祥,只会认为她神秘,强横,不可高攀。而她随之对自己的“不祥”也逐渐淡忘。
她一直以为,祖父带她去中京是因丧子之痛;现在看来,很大部分是因为她。
端木浅有点惭愧,“我那时已经和姚拂订了亲,姚拂来了之后,我们一起玩。小孩子玩心重,我把母亲之前的交代给忘了。”
辜星曳:“……”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
她点了点头,总结道:“看来还是姚娘子重要,小孤女果然是被忽略被遗忘被放在一边的人啊。”
端木浅:“……”
“一直到有个小丫头坐在池塘边哭,我才想起来,她就是姬家的那个小丫头,母亲让我特别留意的人。”
她坐在池塘边哭,为什么呢?
她真得忘了,只记得接下来的糖很好吃。
辜星曳自己受了委屈,忘得一干二净,还得请教别人,“她为什么哭,殿下知道原因吗?”
端木浅摇头,蹙着眉。
在梦里,他就是现在这种心境,万般的自责和心痛。无缘无故地,他怎么会这样呢?
“没看到前面发生的事,只知道她在哭。小人儿脸上挂着的泪珠都是小小的一颗,又可怜又可爱的样子。”
辜星曳看得出来,端木浅对这事耿耿于怀。
她不想让他继续愧疚下去,“其实,殿下那时也是孩子,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呢。而且恰恰相反,殿下和王妃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一直记得端木浅的母亲,从前的临淄王妃。
王妃端庄秀雅,待人和善。不仅不会嘲笑她,还告诉了她鱼沉兰的由来。
没想到,王妃为了她,还有过这样一番叮嘱,她替小时候的自己感到温暖。
端木浅继续说:“为了哄她,我给了她一块糖。大概是觉得好吃,她就一直向我讨糖吃。有一块她没接到,掉进了池塘,她又哭……”
辜星曳叹了口气,不太理解小时候的自己,“一块糖掉进池塘里,有什么好哭的。”
端木浅道:“也许不是为了糖,就是心里委屈了,还没完全过去。
你知道的,那时候差不多是王族、世家、新贵三方比较均衡的时期,所以也是争斗激烈的时候。
别家的小孩都是跟着父母来的,姬家的小丫头是跟着她乳母来的,她当然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其实,太宗时期,王族还被世家瞧不起,太宗的公主想嫁给世家,别说受欺负了,就连嫁都嫁不进去。
这就是成人的世界,残酷又可笑的法则,无聊到极点的游戏。”
辜星曳又费劲地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当时那么委屈的原因。
端木浅道:“因为哄不好,我,我亲了亲她的头。最近的梦也是这样……”
辜星曳:“……”
她又羞又急,“殿下好端端地亲她头做什么?”
端木浅也又羞又急,“你先听我解释。”
“我小时候,我母亲哄我安抚我,就是这么做的。
那天,她要她母亲来着,我实在哄不好,所以也这么做了。
她当时的身高大概就在我腹部这里,亲亲她的脑袋很方便,我低个头就能做到。”
辜星曳郁闷得直想吐血,又不能表明身份,咬牙说:“姬娘子小小年纪,就被殿下亲了头。如果让她知道了,一定很生气吧?”
端木浅反驳道:“这话说的,好像我占人便宜似的。我那时也是个小孩子。就像你说的,怎么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本来就是心无城府嘛。”
辜星曳被他的话堵了回来,小孩子身边没个大人照看就是不行,乳母不顶事,竟然让她被一个熊孩子亲了脑袋,她想想就很窝火。
“我那招还是有效的,她后来不哭了,可是为什么这件事最近总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是心理层面的问题,辜星曳收起那些复杂的情绪,冷静了下来,“那殿下具体梦到了什么?”
虽然很尴尬,但端木浅自认扪心无愧,“梦到她在哭,我很自责,我亲了亲她的头,她的头发软软的,香气很好闻,有苹果树的清新和梨木的香甜。”
辜星曳感到发顶很热,心脏跳得也快。
忽然想起秋水堂那晚,好像也是这样。
有人吻了她的头发,不停安慰她。慌乱中,她还以为是幻觉。
照这么看来,那人的确存在,而且就是端木浅。
原来他安抚她,又用了从前那一招。
她明白了,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效应。
因为端木浅闻到了曾经闻过的味道,开启了从前几乎遗忘的记忆。
秋水堂的那晚,他吻了她的头发。她头发的香气,让他想起了那个年幼的她。
因此,那个小时候的她才会一次次地踏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