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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月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意外地看到姨母还在等她,并未安息。

殷秦娥多数时候是亲切慈祥的,李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位姨太太,尤其是李绰,最喜欢在她身前耍宝,这跟他从小未曾体味到来自女性长辈的关爱有关系吧。但此时李绰若是在场,必然会大吃一惊。灯火下,厉夫人正襟危坐,头上的金步摇映着灯火,熠熠生辉,给此时的厉夫人平添了几分威严之色。

瑰月并不意外这样的姨母,姨母毕竟同母亲一母同胞,姐妹俩哪里会完全不像的,只是大姨母较于母亲,要随和上几分而已。但姨母若是严肃起来,自然也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瑰月心里有数,姨母恐怕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她讲。

果然,拍拍身边的空位子,厉夫人让瑰月过去坐。

“月儿,我打算明日就回兖州去了!”

虽是意料之中,瑰月还是忍不住伤感。

“这两日,与姨母同榻而眠,月儿倍感亲切……哪里舍得姨母就此离去?您不妨多住几天如何?”

含着笑,殷秦娥捋了捋瑰月鬓边散落的碎发。

“方才去见秦王殿下了?”

瑰月愣了愣,同时脸上也起了微红,她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嗯……阿绰陪着我去的……”

抿着红唇,厉夫人了然地笑了一下,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赞同。这就是姨母比母亲高明的地方,她用不伤人自尊的方式告诉她,她并不赞成这样的夜会。若是母亲……必然会板着脸,疾言厉色地责备她吧!

“唉!”厉夫人一声轻叹,望着灯火的眸光温柔了许多。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年不钟情……姨母,也是从那个年纪走过来的。有些事,发乎情止乎礼,倒也无妨……”

说到此处,厉夫人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瑰月的眉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若是姨母直接出言责备她,她倒是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跟墨玄确实没什么出格的言行。可是,姨母这样字斟句酌,她倒是不安起来,只有真心为她的亲人,才会这样既想她走得正走得好,又怕言语间伤了她。

“姨母有话,不妨直言,母亲不在此处,您做得我的主的!”

这孩子,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敏感又体贴,桓娥是怎么回事,把个好好的闺女,养成这样谨慎的性子。殷秦娥不禁暗中摇头,责怪起妹妹来。

“傻孩子,倒也没什么……你表哥很担心你,去通州之前,特地返回家中,同我与你姨父深谈了一次……”

望着姨母,瑰月静静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这孩子,倒是沉得住气!厉夫人也不扭捏,继续说了下去。

“你表哥问你姨父,是不是先帝留给秦王的人?”

这回,瑰月没有隐藏地挑眉,但她没有打断厉夫人的话。

“自家的儿子,你姨父自然是信任的,当即给了你表哥肯定的回答……”看了瑰月一眼,厉夫人唇角微勾了一下,继续说:“先帝在生前,其实对秦王有了很周祥的安排。对,你没有听错。他是对秦王有周祥的安排,并不是江山社稷!”

这里面有什么不同,瑰月自然是不能明白的,只有睁着大大的眼睛,等待姨母给她解惑。

“先帝……实在是很爱这个儿子,他想给这个儿子想要的生活。他曾给你姨父下过密旨,不管秦王想御极天下还是做个闲散的王爷,你姨父都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这样的为其计深远,先帝爱墨玄之深,真的是令人慨叹。

瞥了眼瑰月,厉夫人知道,外甥必定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深意,不由无奈摇头。

“月儿,想必你也知道了,先前,秦王为你,已经放弃了一次继承帝位的机会!”

迎着姨母的逼视,瑰月镇定点头。

“我知道,但……这不是我所期望的。我的情况……哪里容许我有许多的遐思!”

“唉!我就知道……”殷秦娥皱着眉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你的什么情况?你跟萧长空的那点儿破事,你当我还不知道吗,你还藏着掖着?也就是你母亲,竟然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若是我……”

厉夫人呼哧呼哧地开始喘气,手也在撸袖子。

僵硬地扯扯嘴角,瑰月暗暗心惊,这姨母原来如此彪悍!

“姨母,姨母,莫气坏了身子,都是月儿无福,跟旁人无关的!”

忙上前按住姨母,并轻轻为她拍着后背顺气。

“我跟萧长空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做不了同心戮力的夫妻,我是自愿退出的。将来……我也不打算嫁人了,等战事结束,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也是逍遥快活的一辈子。”

“快活个屁!”

这下,瑰月不淡定了,大姨母居然为了她爆了粗口!

厉夫人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室内走来走去,还不时看瑰月一眼。

瑰月无奈,只得耐心地等着姨母的下文。

片刻之后,厉夫人终于平复了心情,重新在瑰月身边坐下来。

“丫头,萧长空不懂珍惜你,难道你还要为了他人的错误赔上你一生的幸福?他在南国左拥右抱,你还要躲到一个偏远之地孤独终老?凭什么?”

目瞪口呆地望着姨母,瑰月内心翻滚,姨母这是支持她再嫁?!

又一声叹息,厉夫人怜爱地抚着瑰月的脸庞。

“女儿家一生,何其艰难,要受着诸多教条的约束……所以,你外祖母当年择婿娶媳,并不在乎对方家世如何,反而格外注重人品。不得不说,她老人家目光如炬,除了你娘跟你爹有些小龃龉,我们姊妹其他人,都过得很好!”

“这倒是不假。外祖父、外祖母的确是很有眼光的人。”瑰月适时地附和一句,引的姨母满意点头。

“那倒也不竟然,他们看你爹,不就是走眼了吗!”

“这……”瑰月讪讪。

姨甥二人在屋里叙话,并不曾注意院子里石榴树下,牛妈妈正把蒲扇摇得呼呼作响,想是屋内闷热,她是出来透气的。

牛妈妈在听到姨甥二人说殷家二老看人看走眼了的时候,竟然嘴角微撇,眸光连闪,嘴里呢喃着什么。

“没有看走眼……也是……很好的人!”

厉夫人责怪地看着瑰月,嗔道:“真是的,话题都被你带歪了!”

摸着鼻子,瑰月无奈认栽,在这方面,姨母不愧是母亲的亲姐姐!呵呵呵!

“我的意思你还没明白!你别傻乎乎地只知道苦了自己好了旁人。幸福,有时候也是要靠你去争取的!”

厉夫人语重心长,紧紧看着外甥女,却生气地发现外甥女只小鸡啄米般点头,眼里仍是懵懵懂懂,一片茫然。显然,这丫头还是没有懂她的意思。

唉,儿女都是债,外甥女也是债!厉夫人在内心哀叹之余,也有了任重道远的觉悟。

拉起瑰月的手,厉夫人凑近她,直直看向她的眼底。

“你放弃了南国的帝后之位,恐怕还是逃不了北国的国母之尊,你——做好准备了吗?”

“姨母……”

瑰月惊得弹跳而起。

“我……我并无此妄念,请姨母明鉴!”

“我已经一鉴再鉴了!”

厉夫人直起身板儿,凉凉地说:“作为你的姨母,我希望你的生活简单而幸福,然而天不遂人愿,你的人生,注定不平凡!那人为你几历凶险,不顾安危,你怎么好意思跟他撇得一干二净啊!他的心意,你当真要视而不见吗?”

“我……我……”

泪凝在眶中,蓄势待发。隔着泪眼,瑰月可怜巴巴地望着姨母。

多少次,她希冀有个女性长辈能跟她推心置腹地分析一下她的人生之路该如何继续,她迫切希望那个人是母亲,可母亲却只牵挂着哥哥,对她无半点点拨之意。

今日里,姨母将她心里的樊笼踏碎,要她面对现实,她感激之余,更多的是慌乱。

“若是……我从未嫁人……我当然是要争一争的,不为王权富贵,只为他这个人。可我……如今,说穿了,残花败柳一般,哪里配站在他身旁?”

内心最大的隐秘被揭开,瑰月虚脱地委顿到地上,埋着头无声哭泣。

“这都是那个糊涂的殷桓娥造的孽!她若是在我眼前,我定要拧她耳朵!”

厉夫人又开始呼哧喘大气,旋即,她意识到不是她生气的时候,于是叉起腰,指着瑰月就开骂。

“好你个李瑰月,亏你外祖父、外祖母如珠如宝地爱你,亏李家十几年倾力栽培你,就是让你在此妄自菲薄的吗?曾为人妇又如何,民间还有过不下去的夫妻和离的。一别两宽,各续欢好的人还少吗,也没见哪个像你这样自卑的!”

姨母可真敢讲啊!瑰月停止哭泣,错愕地看着姨母,原来,殷家最杀伐决断的人是大姨母!

“你看我干什么?你是李氏女,你的祖父当年如何的惊才绝艳、洒脱豪迈,你竟不得一丝传承?你被殷家娇宠长大,见过多少世面,赋予多少期许,你竟如此自贬?你真对不起你的姓氏和你的家人!”

瑰月眨着眼睛,眨去眼里的泪,那杏眸就是一方洗亮的星空了。

是啊,长久以来,她一直陷在自卑里不能自拔。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为什么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呢?墨玄为她,用尽了心,抛却性命也不惜,她为什么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呢?!

可是——

姨母方才说什么呢,她舍了南国的后位,却很可能要做北国的国母?

不,她不想再陷入宫廷斗争,她不想再同几个甚至是很多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如果,接受墨玄,最终还是要过这样的日子,她还不如孤独终老!

看到外甥女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殷秦娥的脾气又上来了。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呢?他若是想娶一个黄花大闺女,早娶了那个陈若兰了,哪里还会巴巴儿跑来这里费事?他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姨……姨母……”

嘿,这孩子还结巴起来了,殷秦娥气笑了。

“你外祖母若是见你这畏缩样子,怕是要被你气个好歹了!”

瑰月抿唇。

“他……非要当皇帝吗?”

“他喜欢你,跟他当皇帝没有冲突吧?”

厉夫人偏头看外甥女,眼里满是不解。

“有冲突的,姨母,我不想跟很多女人共侍一夫。此事,就此作罢吧!今后,咱们谁也不提了。”

“你……”

声调提高几分,厉夫人急着想再劝外甥女,但很快,她压下了情绪,也什么都不顾地席地而坐。

“我跟你说说天下的形势吧!”

当今天下,世家林立。可以说,世家是除了皇家之外,最大的势力集团。若是遇上稍微软弱一些的君主,世家完全有凌驾皇权之上的势头。

当然,这样的国情,由来已久。历代以来,君主们都力图跟世家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既要依靠、利用,又要适度打击。

大越朝的建立,是个异数,他主要是靠九家上位的。九家扎根于平民百姓,本来有着更强劲的基础,可惜大越的君主却来了个“太极藏弓”的败笔。或许是忌惮九家做大,成为新的世家吧,大越开国君王鸩杀了九家,这一举动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皇家需重新倚仗世家。

越帝引虎驱羊,后来自然也会被虎役。当然,他们也认识到了这个错误,也做了些补救的措施来制约世家。

兖州大捷后,不是越帝昏庸,不懂适时掌握西北的主权,而是朝廷实在是力有不逮了。

北方的余年庆多年戍守北凉关,早把这一雄关经营成了他的私邸,大有再不管他人死活之态。

南方的海滨也驻扎了雄兵,那是万万不能随意挪动的,用于防范倭人从海上侵入。

只有在兖州驻军,才最方便调动,既能威慑余年庆不敢异动,也能防止西戎南下,最重要的,就是可以作为防范蠢蠢欲动的各方世家的机动部队。所以,兖州驻军之数远高其他几军。

“你懂了吗,其实,这个决策,最后是先帝下的,乃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