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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这是什么?谁往我家丢臭鸡蛋的?”

李绰嚎的这一嗓子,直把屋里除了萧碧玉以外的四个女子都嚎得伸着脑袋,好奇地往外探看。

是的,几天前,萧碧玉同李瑰月携手去了西市,萧碧玉一眼就看中了两个外表颇为伶俐的丫鬟。瑰月自然是紧着碧玉喜欢就行,她只随口问了两句,发现两个丫鬟倒也口齿清楚、条理分明。回到家里,牛妈妈一番考量,也觉得这俩丫头做事勤快、手脚麻利,说可以留下来用。

家里添了两个丫鬟,更没有李绰什么事儿了,他索性除了开关门户、巡视安全外,啥也不管了,只安心地琢磨他的武学。

今日一早,李绰就听到外面走动的乡邻格外多也格外早,但也仅仅疑惑了一回,倒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方才,一枚臭鸡蛋从天而降,他才彻底怒了!

“咣当”一声,李绰气势汹汹地打开大门,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

“啊!”

结果,李绰傻眼了,他家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地聚满了乡邻百姓。

这是怎么个回事?!

外面围着的人见李绰出来,“嗡嗡嗡”的议论声更大了,太嘈杂了,李绰一时倒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一团绿色的东西又直直向李绰袭来,这回他早有准备,身子一纵,灵巧地避开了。李绰打眼一看,我的个乖乖,居然是黄绿相间的一把烂菜叶子!

“你干什么,为什么用菜叶子砸我?”

李绰指着丢他菜叶子,随后躲在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大婶,大声质问着。

挎着篮子的中年大婶又往后缩了缩,才伸头、皱眉,瓮声瓮气地说话。

“我不是要砸你,我砸的是里面的狐狸精!”

什么鬼?李绰抠着耳朵,怀疑是他听错了,这大婶说他家有狐狸精?

抱着双臂,李绰直直走向那个中年大婶。

“大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哦。”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李绰自豪地说:“这屋里住的,是抗敌英雄的家眷,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这里有什么——狐狸精?”

中年大婶又往后退了退,才壮着胆子、梗着脖子回话。

“英雄家眷是有,狐狸精也有!”

大婶这一喊,她身旁不少人就给她帮腔。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了。就是那个长得最好看的!”

“我说呢,我们这边地前线的,这么漂亮的姑娘跑来干啥,原来是敌国的细作!”

“你们说,南帝是疯了吗?为了打胜仗,连自己婆娘也往过派,他也不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说这话的是个猥琐的男子,他一说,立刻带动身边不少抄手看热闹的男子一起发笑。那笑容比他们的脸还猥琐。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百姓们说的是什么,但这些男子言语间流露的流气,还是激怒了李绰。岂有此理,他玉洁冰清的姑姑同堂婶,是这些人可以随意诋毁的吗!

“嘿——”

李绰一生气,一股劲力窜向双脚。好个李绰,口中“嘿”一声,提起右脚一跺。

“轰”一声,地上的青石砖就应声碎裂。

好功夫!出来看情况的牛妈妈暗暗心惊,想不到阿绰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啊!”

外面围观的百姓反应更大,齐齐后退了一步。

天爷诶!这小小年纪的后生,居然一脚能蹬碎大青石?乖乖滴,这一脚要是踹在人身上,可了不得了!

“这更加说明,这个女子的确身份不一般啊,要不然,她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相伴?”

先前,那个说话流里流气的男子又开腔了。

李绰拧眉,抬眼去看这男人。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丝绸衫子倒也不甚稀奇,就是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成功激起李绰想将他揍成猪头的冲动。

目光锁定那人,李绰慢慢走向他。

“你说谁身份不一般?”

贼眉鼠眼的男子看起来很害怕,可不知为什么却不肯后退,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地。

“胡老板,别怕他!他就是功夫好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不成!我们西隆的百姓,不是好糊弄的,为了边境的安宁,决不能让奸细在这里作祟!”

先前那个丢菜叶子的大婶,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胡老板的身后,大义凛然地说着。她这一起哄,倒是有不少百姓附和她。

“是啊,南边伪萧帝,派自己的婆娘来这里,能安什么好心?一定是探听情报,想伺机搞破坏的!”

这回,李绰终于听清楚了百姓的意思,浓黑英气的眉毛一拧。

“什么萧帝的婆娘,你们胡说什么呢?”

立刻有人就愤愤不平地回答了他。

“你们家的那个小娘子,是南边萧帝的妻子,到我们西隆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搞破坏,让我们北边打败仗?”

李绰听罢,浓眉一挑,怒气勃发。

“岂有此理,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这里住着的是抗敌英雄李琅的妻子和堂妹,你们说的小娘子,莫非指的是我姑姑?告诉你们这些人,我姑姑云英未嫁,你们可不要随便攀扯,坏了我姑姑的名节!”

“切,你说云英未嫁就云英未嫁了?敢不敢请出来,让我们——验一验……!”

“啊!”的一声惨叫,站在胡老板另一边的一个小胡子,说出了更不堪的话,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捂着嘴不停哀嚎。

众人见这情形,呼啦又后退一点儿,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若是你父母没有教你怎么做人,我愿意代你爹娘教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李绰瞪着小胡子,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胡老板跟身边的大婶交换了下眼神,眸中阴毒的光芒连闪。

“呦!打人了,打人了!南边的奸细打人了!大家快看啊,他们终于现原形了!这是见不得我边地百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呢!大家想想,若是教这南边的奸细得逞了,咱们日后又要过那种离乡背井、四处流浪的日子了!乡亲们,你们忘了,咱们才回来多久,刚刚整理好土地,搭好了房舍,若是叫南边的得逞了,咱们又要去流浪了!”

提篮大婶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起来。她这一哭嚎,撩动了很多人的情绪。

西隆这地方,本来因为是西北重镇,尚算富庶。后来唐古拉山外的西戎各部逐渐强大,向东扩张,朝廷无力抗衡兵强马壮的西戎,步步后退。西隆这块地方就成了西戎人搜刮财富的前站,直把这里榨得一滴油水没有才作罢。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乡民因为失去生机,只有告别故土,到别处寻找生机。

后来,徐定坤会合萧天佑、余年庆重挫了西戎人,西北边民一片欢腾,尤其是西隆关内百姓,都以为可以重回故土了,却不想接着又出了徐定坤叛国的案子。徐将军一心为国,会叛国?最气人的是,他们还说徐将军酒后无德,侮辱宫妃。这能是真的吗,边地多少漂亮的姑娘想嫁给他,他都没有一个看上的。藏地那美若天仙的卓玛公主,一直暗恋着徐将军,想做他的夫人,他都没有答应。他会跑去侮辱皇帝的妃子?

大越朝的事儿,自此就往迷幻的方向发展了。收复失地的越廷,居然不再派兵把守西隆关,而是在兖州屯重兵。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了,朝廷放弃了西隆地区和藏地,任他们这些人自生自灭了。

所以,兖州大捷之后,大越虽然是战胜国,西隆关的原住民却不敢返回故土。开玩笑,从藏地到西隆,完全是三不管地带,除了实在没有办法离开的人,谁又敢在那种没有丝毫保障的地方生活?

直到去年,乾泰陛下做了个英明的决定,重新派兵驻守西隆关!那些怀念故土的边民才把希冀的目光再次投到这个地方。一些胆子大的人,悄悄回到了关内,想重拾家园。这时候,那些胆大又有远见的商人甚至更早地开始来西隆打前站。为繁荣这里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这些人给观望的边民以很大的鼓励,于是陆陆续续有人搬了回来。

夏人都有留恋故土的情结,这是很难改变了!正因为这一情结,不长的时间内,原关内的百姓除一些特殊原因的,居然七七八八地都回到了故土。

在葬有先祖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尽管关外还有西戎人不时地骚扰威胁,西隆百姓却是欣喜又安心的。

如果有人想破坏这种安定,无疑是往这些赤诚的百姓心里撒盐!是与他们为敌!

提篮大婶三言两语成功地激起了百姓的怨愤情绪。

“这里住的真的是萧帝的妃子,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想使坏吗?”

“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到我们西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管她是不是,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儿再一起审审,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李绰傻眼了,怎么风向突然就变了,一下子,从前和蔼可亲的乡邻变得龇牙咧嘴、横眉立目了?!

但李绰是个执拗的孩子,这些人倘若肯好好跟他说,他倒是也愿意好好解释解释,可这些人揽衣撸袖的,李绰就不干了。比力气啊?来啊,看谁怕谁!

扯住了同样撸袖子,准备大打一场的李绰,牛妈妈冲他直摇头,示意他不能蛮干。

牛妈妈站到李绰前面,谦逊地笑着。

“各位乡邻,稍安勿躁!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少夫人,是抗敌英雄李琅的夫人,马上就要临产了,众位是听了哪个的挑唆,来这闹事?这岂不是让英雄寒心吗?李夫人肚子里可是李琅将军的遗腹子,若是惊着了他们母子,有个什么好歹,各位岂不是成了罪人!”

“呦!”人群里,胡掌柜讥诮地笑着:“这又是哪里来的婆子,好利的一张嘴啊!”

这样的讥讽,哪里对牛妈妈有任何影响。她仍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一片气定神闲。

“我是李家的下人不假,就是前不久雇佣来的。我这几日吃住都在院子里,只看到和煦善良的英雄家眷,没有看到什么南国国主的妃子!众位只怕是被人给哄骗了。”

胡掌柜一噎,朝身边的提篮妇人使眼色。

提篮妇人会意,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

“呵呵,你是李家的下人,当然是帮他们说话了。再说,我们也没有找李少夫人的事儿,我们只是找南国国主的妃子而已。让她出来,与我们分说清楚,是与不是,大伙心里都是有本明账的!”

久历江湖风雨的牛妈妈,哪里会被这样一个妇人拿捏住了,她一声冷笑。

“那就更不可能了!院子里统共三个主子,这位阿绰少爷你们见过了,另一位是他的亲姑姑。不久前,李姑娘跟阿绰少爷在藏地甘丹寺大喇嘛的指引下,认回了他们家分散的亲人,也就是李琅将军。我们李姑娘算起来是李琅将军的堂妹,阿绰少爷是他的堂侄儿,这姑侄二人怜惜李少夫人痛失夫君,主动陪着李少夫人来关内待产。请问,说她是南国妃子的无稽之谈,你们到底是听谁说的呢?”

众人讷讷,是啊,一夜之间,南国萧帝的妃子在西隆关内图谋不轨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这样离奇又快速的传播方式,实在令人惊叹!到了今晨,这样一条敌国细作欲在关内图谋不轨的消息,就成了每个人坐卧不安的源泉。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就三三两两地往这小院汇聚,不多时,就将院外堵得水泄不通。

如今这李家的婆子说得清清楚楚,似乎……好像真的是搞错了,并没有什么敌国萧帝的妃子在此呢。其实,那个小姑娘大家多多少少都见过,长是长得水灵了点儿,但若说是心怀叵测的坏人,看着——也属实不太像。

“呵呵,你说是李家的亲戚,但也有人说是敌国的细作。乡亲们,老话说得好啊,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关内那么大地方,那么多人家,怎么就没有人说东家的女儿西家的媳妇,偏偏就说是你家的那个姑娘?依我看,是不是,叫出来看看。我们这也有去年去过荆州的客商,都是见过萧帝妃子的,一定能认出来到底是不是!”

李绰火了,他伸开双臂挡在门前,脸上一片坚定。

“休想,我姑姑待字闺中,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谁不服,大可一试!”

“如果,本帅也想见见李姑娘呢?”

一个温和但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同时士兵整齐跑动的声音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