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娜的眼睛缓缓睁大，她摇晃着脑袋，随后像是发了疯般跑下了楼，向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
另一边，玛蒂尔达看着从废墟内被救出的三人，沉默不语，罗教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废墟之中那冉冉升起的烈火和周围因战斗而产生的凹陷。
“这些真的是假的吗？”
低沉的话语自女孩被口中说了出来，语气带着些许的颤抖。
“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杀了那些人……
明明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告诉的她已知的未来，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玛蒂尔达猛地伸出手揪住罗教的衣领，眼神之中写满了愤怒，就和当初他们见面之时，所呈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要将一切告诉给她。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去阻止她？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对你而言，牺牲几个毫不相关的人根本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说神秘学家充斥着感性的光辉，却缺乏了理性，那么这一点在玛蒂尔达的身上则发挥的淋漓尽致。
回想着他们面对死亡之时，那绝望而无力的场景，玛蒂尔达心中就不由得浮现，当初面对勿忘我之时，所有行动小队成员全军覆没的场景。
“你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罗教一用力，掰开了玛蒂尔达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这里只是曾经过去的投影，哪怕不去这么做，按照既定的结局发展，这些人也都会死去。”
但此刻的玛蒂尔达还正处于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解释。她冷笑一声：“那如果是现实呢？”
“没有现实……”
“这就是现实！”
玛蒂尔达一把甩开罗教的手，指着不远处，还在燃烧着火焰的废墟，“你告诉了阿涅凡妮既定的未来，让原有的历史发生了改变！就是另外一种可能！”
“所以……你想说什么？”
玛蒂尔达瞬间愣住了，曾经不美好的回忆与那股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最终，她微微低垂眼眸，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冒出。
“我……”
白发的女孩想要守护家人，就不得不夺走别人的幸福。
可无辜之人被伤害，她却要背负这份沉重的罪恶，明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想要保护好家人的普通女孩罢了。
——阿涅凡妮做错了吗？是的，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还有别的可以选择吗？
“我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罗教想要张张嘴说些什么？
可最后呢？
安慰的话语也指凝聚成了一个动作，罗教伸手，抚摸着女孩的脑袋。
“别哭，别哭……爱哭的孩子没苹果吃……”
………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恐惧在蚕食着炙热，脑海之中的美好，渐渐地被那一张又一张的狰狞面孔所取代。
她的双脚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狂奔着，除了她的身影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那么的恐怖。
死去之人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凄厉的惨叫仿佛响彻在灵魂深处。
——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一份沉重的代价。
——口口声声说着那些人的残忍，可最终你也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啊……不是吗？
——想要承受一切，可这一份重量你支撑得起吗？
——你终将坠入深渊，死在绝望与无奈之中。
声音在此处回荡，女孩不知疲倦的向前逃去，她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
但她只能跑，一直都跑下去，一直……一直的跑下去。
一直到精神麻木，身体腐烂，和那一堆被燃烧成灰烬，飞向天空的尸体一样，永远的葬送在这片土地上。
最终，她还是跌倒在地。
人们蜂拥而上，将她死死的摁在地上，最终白发的身影裹挟着鲜血坠入黑暗……
最终，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随后缓缓的睁开眼睛，从那黑暗且绝望的深渊之中脱离出来。
阿涅凡妮眼神麻木的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随后环顾四周。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小十四、小墨文、小罗教他们都围在自己的身旁。
阿涅凡妮扭头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远处，也躺在病床上的斯莱莫科，还有坐在中间眼眶微红的罗娜。
“姐姐，你哭了……”
小罗教伸出手，轻轻的抹去阿涅凡妮滴落下来的眼泪，但对方只是麻木的盯着所有人，随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笑了出来。
“是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天气有些冷吧？”
下一刻，阿涅凡妮猛地抓住小罗教擦拭的手，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这时，猛地一拽，将其紧紧的抱住。
“是啊，天气有些冷了。”
“我好冷，抱抱我好吗……？”
——她真的不想杀人，她想要欺骗自己，哪怕编织一个谎言，让自己沉浸其中也好。
但那浮现的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很那猛烈的火光，鲜血溅射在自己那惨白衣服上的触觉是那般的真实。
她无法忽视，也无法做到欺骗，这一切都是真的，是她！都是因为她！
——是她做的这一切，杀死了那些人。
小小的手掌，轻轻的放在她的后背上，拂过她的发丝。
“不哭，不哭，爱哭的孩子没苹果吃哦……”
拥抱她的人并不只有一个，罗娜走上前来，将两人搂入怀中，抚摸着女孩那柔顺的秀发。
随后，小墨文、小十四、斯莱莫科……
最终阿涅凡妮但也压制不住那份恐惧，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
“不是……我，不是我……”
——杀了你们。
情绪在无声中崩溃，还有12岁的她。
然而下一秒，小罗教缓缓张嘴，唱起了难听的歌谣。
声音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惨叫一样，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阿涅凡妮听到这难听的歌声，哭的更大声了，气的她对着小罗教那是又打又骂。
“你个呆瓜！你没事呜……唱什么歌啊！难听死了……”
可小罗教依旧想忍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唱着。
——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姐姐究竟做了些什么？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虽然不清楚这样子的方法有没有效，但好歹能够稍微的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吧，至少不能让对方一直沉浸在那种低沉的氛围之中。
阿涅凡妮就这样边哭边打，到后面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上嘴咬！要不是斯莱莫科和罗娜拦着，估计这个小姑娘等会得再秒一个！
在经过一阵“小打小闹”过后，罗娜就带着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毕竟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
新的项圈小十四和阿涅凡妮已经在昨晚的那一场混乱之中给戴了上去，现在估计基金会的那些行动成员已经在那处废墟之中进行探查了。
——不过这些也已经不关他们的事了。
虽然斯莱莫科很想问一问阿涅凡妮那一晚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最终话到嘴边，却被罗娜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罗娜并不在意自家闺女究竟做了些什么？她现在非常的生气。
“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解释，你说对吧，亲爱的……”
“嗯……”
斯莱莫科的眼角微微抽动，因为此刻罗娜的指尖正死死的掐着他的手背。
——拔凉拔凉的疼！
其他的三个孩子健壮也是躲在一旁捂嘴偷笑着，阿涅凡妮感受着空气之中弥漫的欢快气氛，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回到家后，罗娜将昨晚准备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当中热了一下，随后，众人便在这宽大的客厅之中补办了一场独属于他们的圣诞晚餐。
不，现在要说的话，应该是早餐。
………
1999年12月26日，距离千禧年还有5天，接下来的几天，世界各地的所有人都在为着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着。
他们忙碌，辛苦的准备着惊喜，仿佛昨天所过的圣诞节，就好像是前一天的平安夜一样。
夜色悬挂于天穹，昏黄的灯光隐去了璀璨的群星，话说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坠落到白茫茫的地面，将痕迹掩盖，让冰冷涌进悲伤之人的心田。
——没有人知道雪花之中掺杂着什么？
寒风徐徐吹来，让周围的一切显得更加寒冷。
经过了一天的审问与排查，所有人都感到了疲惫，早早的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之中休息了起来，
客厅内一片死寂和黑暗，罗教坐在窗户旁，望着窗外的雪景，愣愣出神。
就在这时，一个人悄悄的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来到美少年的身后，伸出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角。
罗教一低头，就迎上了阿涅凡妮那双如蓝天那般宽阔天然的眼眸，只是对方眼里的天空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能聊聊天吗？我有些睡不着……”
“…好。”
罗教没有拒绝，毕竟眼前之人，可是他的姐姐。
将女孩缓缓抱了起来，随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相互看着窗外的夜色。
雪花很美，就像女孩的头发一样。
“呆瓜……”
“嗯？”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罗教伸出手捏了捏女孩的脸，“为什么这么说？”
阿涅凡妮扒开罗教的手，语气显得很是低沉，“昨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吧？”
“嗯……”
“你现在比我还大，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今晚的空气格外的冷，至少对于女孩而言，带着一种别样的恐怖，阿涅凡妮往罗教的怀里靠了靠。
罗教的怀抱很温暖，很让人安心。
可罗教却只感觉到女孩那颤抖的身体，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你说那些人的家人会怎么样？在圣诞节的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欢聚在一起，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共同度过。
妻子在等着丈夫回来，孩子在等待父亲给自己带回期待已久的圣诞礼物，一切本该都是这样子的。”
“可一切都没有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一个无情的小女孩将他们所有人给杀死。
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就化作了灰烬与乌云融为一体。”
“这不是你的错，白……”
“不，这就是我做的！”
阿涅凡妮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罗教的怀中，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是我杀了他们……明明，明明他们和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明明他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
都是因为我……”
罗教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小姑娘。
——他其实应该早就察觉事情的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呢？
罗教也不知道，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只是纺车制造出来的时间节点，一切都是假的，哪怕改变了事情既定的结局，现实也不会有所改变。
——阿涅凡妮早就死，他知道。
——不仅是她，斯莱莫科、罗娜都死了，都已经不在了，那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毫无意义，可以这么说。
但是罗教的心中总是会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些，不为别的。
她想给曾经逝去的人一个完美，一个理想的结局，就像曾经阿涅凡妮天真的以为只需要改掉故事书上小女孩既定的结局，就可以改变对方的命运。
——可卖火柴的小女孩最终的命运依旧没有发生改变，他们都是为了……改变已知之中的悲惨，看到自己想要的美好罢了。
“你知道吗？白，在这漫长且短暂的一生之中，我所经历的事和苦难都在向我陈述一个道理，你知道是什么吗？”
阿涅凡妮缓缓抬头，睁着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就这样盯着罗教。
“……是什么？”
“那就是好人，永远都得不到好结局。”
阿涅凡妮不免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罗教抚摸着女孩那洁白如雪的长发，缓缓的说道：“你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