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外,林墨推着轮椅,静静穿过紫藤花繁茂的长廊。
黄铭辉坐在轮椅上,将这些故事说给林墨听,故事也不算曲折,没有什么生离死别但林墨仍能感受到二人之间那种相互救赎的力量。
徐静的开朗热情让黄铭辉不再自卑,而黄铭辉的责任心与温柔又正好弥补了徐静缺失的那部分家的感觉,怪不得林墨之前不知道听哪个情感大师说过,爱是互补,现在想想也确实挺有道理的。
“林墨...”坐在轮椅上愣神的黄铭辉突然开口道,“你说,我的伤势恢复了之后,还能赶得上你们吗...”
林墨沉默了片刻,将轮椅推到医院内健身公园阳光充沛的一角,来到长椅边,坐在了黄铭辉身旁。
对于这个问题,林墨实在没法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
之前他以为黄铭辉只是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以觉醒者的体魄以及各类药剂补充下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但前几天看过黄铭辉的病例后,林墨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城邦战役中,黄铭辉舍命拦截A级觉醒者“将军”,他在觉醒者排行榜中位居二十八名,以力量和攻击性着称。
当时,黄铭辉的腹部被他一记能量长枪贯穿,这一击不仅打碎了他腹部的诸多脏器,还损伤了他的脊柱。
在当时的情况下,黄铭辉由于刚刚突破而生命力强大,愣是挺了下来,撑到了陈静雪为他缝合了大出血的伤口,否则他真可能是在这场战役中第一个牺牲的战士...
如今,虽然他幸存了下来,但是来着脊柱的伤却十分严重,这让他一度失去了行动能力!
在几次手术治疗后,黄铭辉的伤虽然基本无碍,但他下肢的知觉却基本丧失...这对于一个年轻人...对于一个职业战士来说无异于飞鸟断翅,是何其残酷的一件事...
“林墨,你一向是很积极的...”黄铭辉苦笑一声,“可如今就连你也没法给我一个满怀希望的答案了,那我这辈子,是不是就算是一个废人了。”
林墨自责的低下头,他有事真的想说出一些善意的谎言,但这些谎言若是真的不能实现,会不会对一个一直抱有期待的心伤害更深呢...
“别往心里去,我当然不是在怪你...”察觉到林墨情绪,黄铭辉安慰道,“就当是光荣退休了吧,也算是做了回英雄,没有辱没了开拓之名。”
林墨点点头,强笑道:“也别放弃希望,我们都等着你呢!”
“希望不要让你们失望吧...”黄铭辉笑道,随后不再言语,思绪仿佛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看到好友如此沮丧,林墨心情也是万分复杂,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陪着黄铭辉安静的晒晒太阳,享受享受宁静。
作为唯一一处保留比较完好的公园,如今距离大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人们也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公园里也零零星星多了些晨练的人。
林墨现在无比理解这种想法,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当一天和尚就应该撞好一天钟,多活一天就要活好一天。
公园的中央是一群穿着太极服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手中拿着银光闪闪的软剑,跟着悠扬的古乐缓缓做动作一般的舞剑。
因为雨天或是阴天时,他们有很多人会腿疼膝盖疼,因此他们要趁着今天艳阳高照,好好晒一番太阳。
这样看来,他们似乎比年轻人们更加务实,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好时节!
林墨和黄铭辉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帮老人晨练,其实老人并不代表着暮气沉沉,有时候他们反而比年轻人更有朝气。
就在二人享受这片刻宁静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两道窃窃私语的声音。
“师父你别犯病,这里可是医院!”
“胡闹!师父也是老头,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一起耍剑!”
“他们那是健身,师父您...”
“滚开!老夫在不上去,你看那糟老头子都快贴到那老太太身上了!”
林墨还在怀疑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就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穿破旧短衫,扎着发髻的老头挺着胸膛站到了队伍的前面。
只见他头发花白一片,满脸沟壑纵横,眉毛如同炸开的海胆一般毛躁,胡子也不加打理,显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就活脱脱像是个老乞丐。
“喂,前面那个老头子,我们这里没有空瓶子了,你捡破烂到别的地方捡去,别打扰我们练剑!”
队伍最前面有个年轻小伙领着动作,此时这个邋遢老头站到了队首自然打扰到很多人看动作,于是有不少人抗议。
“你说谁是捡破烂的!”邋遢老头气的直跳脚。
“说的就是你,你这个老流浪汉赶快离开这里,再捣乱我们可要叫保安了!”一个带着半框眼镜看起来有几分书卷气的老头义正言辞道。
“呵呵,就是你这个老不羞,练个剑都不老实,那双老花眼都快钻到旁边女同志的衣服里去了!”邋遢老头毫不示弱的嗤笑道。
“你...你,一派胡言!”察觉到身边老太太异样的眼神,刚才出言嘲讽的眼镜老头羞愤交加,话都说不利索了。
“总而言之,你这老家伙赶快滚蛋,别打扰我们练剑,过段时间我们还要参加老年艺术团的比赛呢!”
“就你这三两下的叫练剑?”邋遢老头不屑道,“今天老夫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剑法!”
只见邋遢老头随手提起一支不知从哪折下来的树枝,摆开架势。林墨不禁挑了挑眉,不得不说,这老头的尊容加上手中弯弯扭扭的树枝,实在没有半分高手风范。
“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头有什么能耐...”那眼镜老头不忿的嘀咕着,但他话还没说完,一阵泛着兵戈之意的风席卷而来,直接将老头打理的服服帖帖的头发吹开,露出油光发亮的地中海。
眼镜老头脑袋一缩,连忙捂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子,“怎么回事!”他的一双老眼看过去,却发现那邋遢老头挽了个剑花,正回着头冲他得意的笑。
“怎...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吧!”眼镜老头心底大惊,他显然知道一些强大的觉醒者可以将刀尖舞出罡风,但眼前这个老头却并无半点觉醒的痕迹..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觉醒者都是短寿的,而眼前这个老头的年龄估计比他还要大...但如果他不是觉醒者,那刚才那道剑风又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林墨眼前一亮,身为觉醒者,他自然能够感受出邋遢老头的身上并无半分觉醒者的能量波动,充其量算是个剑术高手。
可他这一招出来后,林墨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老头的剑法至少也是宗师范畴的!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就在那群老头老太太为这个邋遢老头观赏性极佳的剑术拍手喝彩之时,林墨也是从老者轻松惬意的招式里看出了些许不同。
饶是自己有【刀客】战利品技能“刀械专精”的加持,林墨也自知做不到老者这般对兵器如臂指使。况且,林墨凭借觉醒者的能量可以斩出剑气,而老者只凭普通人的肉身就能斩出剑气,这是多么恐怖的技艺!
“老黄,这老头什么来头,看起来不简单!”
黄铭辉也是认真的点点头,他虽不懂剑术,但凭借无数次战斗积累的经验,自然也能察觉出老者的非凡。
就当那邋遢老头在掌声中得意洋洋,准备再耍一套的时候,一旁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嗓音。
“师父,快跑,保安来了!”
邋遢老头虎躯一震,连忙纵身跳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身影一瞬间就是消失不见了。
随后,几个气势汹汹的保安就赶了过来,口中还嚷嚷着:
“你们这些老人家别太过分,旁边就是医院,你们这么聒噪病号怎么休息!”
闻言,那个眼镜老头立刻就跳出来反驳:“你们这帮后生也太不知道尊重老人了,我们在这里听着悠扬的音乐练剑,明明是陶冶情操,你凭什么说我们吵到别人!”
“再说,我们听的音乐这么有品味,病号听了恢复速度都能加快!”
“嘁,什么悠扬音乐...”一旁一个年轻小保安不屑的嘀咕道:“分明就是逗音上烂大街的洗脑神曲!”
“你这小子,信不信我躺地上讹你!”
正当那老头准备瘫倒在地时,一个五大三粗的保安队长气势汹汹走了过来,大吼道:“吵什么呢,病人都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了,别再这里制造噪音了赶紧散了吧!”
那些练剑的老头只得悻悻然离去。待所有人走后,林墨走上前去,拨开眼前的灌木丛,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里。
“小顾,你这是...”
闻声,顾寒汛身躯一震,刚才他因为邋遢老头的行为羞愤难当,就一直躲在了这里,直到现在才看见林墨,于是,更加羞愤难当了。
林墨看他那一张白皙英俊的脸都憋的通红了,于是也不再逗他。
“小顾,你怎么突然跑到医院里来了?”
顾寒汛此时一身常服,灰色的大衣搭配蓝色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配合上他那英俊的面孔,简直比一些明星还惹眼。
“我陪我师父来医院开药,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顾寒汛从背后取下背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几款不算太贵的心脏药物。
“哦对了,师父,这位就是林墨导师!”顾寒汛豁然想到,“您不是一直想见他吗!”
他回过头去寻找师父,却并没有发现师父的身影。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处树荫下看见了师父的背影。
秋风略过,邋遢老头白发飘飘,倒显得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了...只可惜林墨刚才已经见过他那副嘴脸,此时他再如何装高手都于事无补了...
“师父...您快点过来,林墨队长在这呢,他可是很忙的,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难找到了!”顾寒汛焦急的提醒道。
“呵呵...傻徒弟,”邋遢老头沧桑的笑声传来,配合他萧索的背影倒是显得高深莫测了起来:“怕什么,有缘分的人注定会遇见,为师不是说过吗,山不转水转...”
“你看,这不就巧合般的遇到了吗...”
“得了吧您,”顾寒汛无奈一叹,“前些日子您老人家一连在开拓者联盟门口蹲了四五天都没见到...”
“咚!”
“哎呦!”
邋遢老头一个木棍飞了过来,正中顾寒汛的脑门。
“混账东西!”邋遢老头气急败坏道,“老夫才没有故意等这小子!”
看着这两人在这里打打闹闹,林墨也是摸不着头脑,不过这老头既然要找自己,如今又巧合般在医院碰见,这难道不是人刻意安排的?
也怨不得林墨如此警惕,像这样一个不知来历、实力还神秘莫测的老家伙对自己感兴趣,林墨很难不提防一番。
“寒汛,你师父既然来医院拿药,那为什么要在这边舞剑?”
林墨还是很相信顾寒汛的,于是一把将他搂了过来,低声问道。
“呃...这个...”顾寒汛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林墨心底的怀疑越盛。
“怎么回事!”林墨的声音严厉了一些。
顾寒汛先是看了看身边横眉冷对的林墨,又回头看了看远处虎视眈眈的邋遢老头,下定决心似得请求道:
“林墨导师,我告诉你真相,你可千万别跟那老头说...”
“否则,我会死的很惨的!”
看着往日高冷寡言的顾寒汛都被吓成了这个样,林墨心底十分好奇,这老头子如同跳到他们面前耍剑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莫非是想引起自己,或是什么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