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铁真可说是惨不忍睹,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半边身子满是已经结痂的血迹,脸上的灰土被汗水血渍混合在一起,不仔细瞅,根本分辨不出相貌。
看到担架上的张铁眼皮微动,呼啦啦,四周围过来一群人,有身穿军装救灾的武警战士和消防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辛胖子,马老六也在,还有他们的跟班,张铁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翠花也来了,只不过现在的翠花看样子比张铁也好不到哪里,满头满脸的尘土污秽,散乱的卷发,脸色苍白无比,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张铁的手被人牢牢的握着,他使尽浑身力气活动了下手指,看着扑在自己身上的魏婷,“我,死了么?”
“有老娘在,你死不了。”说话的是翠花,声音显得疲惫异常。
“还活着,还活着,张老弟还活着,活着就好。”辛胖子激动的说。
魏婷只是扑在张铁身上,也不嫌弃他这跟个泥人般的样子。
张铁与魏婷双目对视,还能看到挂在她大眼睛上的泪痕。
“你,怎么,来了?”张铁有气无力的问,声音小的让人听不真切。
“嗯,我来了。”魏婷干涩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笑意,温柔的说,她的手还死死的握着张铁的手。
“让一让,都让一让,把患者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检查。”医生开口。“哪位是亲属,亲属跟着过去。”
这已经是今年第几次进病房了,张铁有些无奈,果然人设不要常立,有些,会应验的。
张铁在救灾现场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就昏迷了,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病房的床上,身旁坐着一个女人,脑袋趴在张铁身侧的床边,像是已经睡过去了,两手却还是牢牢的握着张铁露在被子外边的右手。
张铁活动一下脖子,还好,还活着。他又感受一下四肢,虽然疼痛,还有些麻木,好在还有感觉,自己应该没落下什么残疾。胸口有些疼,腹内空空,喉咙干涩,他感觉现在自己能把一千块钱的自助餐吃回本好几次。
张铁努力的扭过头,瞅着枕靠在身侧睡着的女人,那乌黑的长发,是魏婷么?这一切不是梦。
他想伸左手抚摸魏婷的长发,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肚子越发饿了,病房中没有别人,安静的就像在被困的那个狭小的空间,好在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咕噜噜,咕噜噜。
打破宁静的是张铁那不知多久未曾进食的肚子。
床边的女人貌似听到了这如雷般的声响,抬起脸,头发有些杂乱,双眼仍挂着泪痕。
“你醒了?”魏婷轻声问。
“嗯,我没事了,你怎么过来了。”张铁感觉像是在做梦,魏婷不是跟他分手了嘛,再说她也不该出现在这数千里外的西北啊。
“是,辛哥打电话给翠花姐……”
安静的空间,听着魏婷轻声的讲述,张铁才知道,自己竟然被困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七天,而这七天,也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四月十四日7:49分,玉树市发生了罕见的7.1级大地震,这次地震震中位于玉树市区附近,震源深度达33千米,地震发生后,余震不断,造成了当地大量的人员伤亡和房屋倒塌。
张铁和那个老和尚在现场,第一时间选择进入建筑里救人。附近灾民四处躲避余震伤害,在武警和救灾人员抵达现场,安置好灾民的时候,仍有余震肆虐。
张铁和老和尚所在的那片居民区,早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大量建筑物的倒塌为抢救受难灾民造成了不少阻力,数千武警官兵,日以继夜的奋战在受灾现场,却仍是有大量灾民被困和失踪。
地震当时,住在宾馆的辛胖子,马老六一行人,第一时间逃出了建筑,去往安全场所避难,可几人却发现逃出来的众人中没了张铁的身影。将情况汇报给了当地负责指挥救灾的工作人员,却哪里知道,张铁并不在宾馆附近,而是跑去了结古镇,与老和尚被压在了坍塌的建筑内。
地震救援的黄金时间是三天,三天过去,被困灾民存活的可能微乎其微。
一直没有张铁消息的辛胖子没了办法,好在他还有翠花的电话号码,在第三天的时候给翠花打去电话,说明了状况。
翠花听了心里着急,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想起来张铁新交往的女友魏婷,是的,她到此时还不知道两人分手的事。
翠花打电话告诉魏婷张铁出事了,魏婷听罢,焦急难安,她更知道,张铁是被辛胖子找过去的,而原先张铁与她说过,他开始并不想赴辛胖子约。
回想起自己出事的那晚,辛胖子带人帮自己解围,又送自己回春城,魏婷心里笃定的认为,张铁会去帮辛胖子,是为了还那时欠的人情。
如今张铁身陷灾区,生死不知,怎能不让魏婷感到焦急,内疚。
魏婷与翠花商量,先不将此事告诉张铁家人,否则帮不上忙,解决不了问题,也是白白担心着急。
两女坐了最早的飞机,赶去玉树,哪怕到那里同样帮不上什么,也想第一时间听到张铁的消息。
两女到玉树见到辛胖子等人的时候,已经是地震发生后的第五天。不少抢险救灾的人员都已经放弃还有被困灾民生还的可能。
但两女坚持认为张铁还活着。只是拨打张铁的手机,却始终显示已关机,她们哪里知道,张铁的手机,在地震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掉落在了坍塌的建筑里,早已被砸坏。
翠花实在没了办法,想请黄六爷现身帮忙。却因为藏区信仰之力厚重,东北的仙家根本过不来。
无奈下,翠花祭出了自己的狗灵“博美旺财”,拼着根基受损,参与到救援中。
有了旺财的加入,情况大不一样,作为狗灵,它可以无阻碍的穿行在各种废墟中,即便如此,也是在一日之后,狗灵消耗了大半的灵力,才在结古镇的一个倒塌建筑内发现了张铁。
听了魏婷的娓娓道来,张铁不由庆幸自己命不该绝,同样也感动身边朋友的付出。没有翠花,不知道自己这次能否挺过去。
“那,我的身体?”张铁只感觉浑身疼痛麻木。
“医生做过检查了,他们都说这简直是奇迹。”说着,魏婷嘴角露出笑容。“你身上的不少伤痕,看着吓人,却是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恢复着,他们都震惊于你的自愈能力。”
“那,我怎么,还是不能动,浑身没有力气?”张铁声音无力的问道,说着,肚子再次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魏婷一笑,“你是饿的,七天的时间,水米未进,换作常人,怕是根本挺不过来。”说着从病床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有水果,面包,饮料等吃食。
张铁在魏婷殷勤的侍候下,艰难的进食。
“翠花姐呢?”张铁问。
“翠花姐这次为了找你,费了不少力气,又是几天没有合眼,见你没事了,被辛哥他们拉着回宾馆休息去了。”
张铁想起一事,“在我被困的地方,还有其他人获救么?应该还有一个女人。”想了想,还是说道,“应该还有个老和尚。”
魏婷神色有些黯然,“听说现场发现一具女尸,就压在你身上,一根拇指粗的钢筋插入了她的身体,早已死去多日。”顿了顿,“若没有她在你身上挡着,这根钢筋恐怕就要插在你身上,想想都后怕。”
“那,没有发现和尚的尸体么?”张铁不死心的问。
魏婷有些疑惑,却还是答,“现场没有什么和尚尸体,倒是说在发现你的不远处,有一身藏族僧侣的僧袍和袈裟。”
“当地人信仰虔诚,衣物在你被抬出来后,也被带了出来,昨天你昏迷时,被信徒送回了结古寺。”
张铁想起老和尚的音容笑貌,想起他义无反顾的冲进建筑里救人,想起来被困时候与自己说的话,内心一片怆然。自己真是他的那个有缘人么?
“知道僧袍的主人叫什么么?”张铁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不知道这个与自己见过数面,说与自己有缘却最后死在自己眼前的老和尚叫什么。
没想到魏婷竟真的知晓,“索南嘉措,据说,是结古寺的活佛,索南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