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去的时候,摄影师还觉得自己是陪二代们疯了一天,屁大点儿孩子懂什么摄影艺术?完全就是瞎玩闹。
摄影师这次用的设备也是胡涵提供的canon A-1,这么高级的相机现在北京也没几台,据说在国外买要四百刀呢,这小子妥妥的也是大干部子弟没跑了。
但等他进去暗房洗片的时候却完全被震撼到了。
看着那些刚洗出来的黑白照片,摄影师同志开始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沙漠强光下强烈的黑白对比,完全不对称的构图体现出一种残酷的疏离感,摄影师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杂志社资料室里的外国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照片。
难道这就是那个熊孩子说的“酷”吗?
照片上的苗梦溪虽然全程绷着脸,但却显出一种冷酷的美感,甚至有些特写都能看清她脸上和脖子上反光的汗滴。这和现在那些浓妆上镜的女明星不一样,他能从画面上看到青春与生命的活力,看到一种更真实的东西。
而那些里面有胡涵的照片就更加奇特了。
这孩子在面对镜头的时候能不露正脸就坚决不露,除了少数近照之外,是能站多远站多远,好像是一直在逃避镜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摄影师只希望对方能对方能把这台canon A-1转卖给自己,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中午,摄影师就把刚熬夜洗出来一大摞照片送到了苗梦溪手里。
这时候,苗梦溪正好在办公室里补觉,结果一办公室的女老师都跑过来看热闹。
“哎呀,苗老师你这也太奢侈了,一个人就照这么多照片。”
“怎么都是黑白的啊?现在不是都时兴彩色照片了吗?”
“这谁照的啊?怎么人儿都那么小?”
“都不说给咱们苗老师化个妆,你看头发都披散着,看着跟女流氓似的……我不是真说你,苗老师,别误会。”
苗梦溪被七姑八姨搞得一个头两个大,陪着干笑了半天才把这些人都打发走。
对于这些照片,苗梦溪还是挺满意的。
干嘛长得漂亮就得笑着照相?本来自己也不是那种甜腻腻的性格。
不过今天,她从这些照片上倒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没有干部子女的光环,没有粉饰过的面具。
一种充满了自由的感觉呼之欲出,随时都可以展翅远走高飞。
如果让外人评价,这些可能是苗梦溪照过的最丑的照片。
但她自己就是喜欢,喜欢这样真实的自己。
但照片里那个胡涵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总是游离在焦距之外,就像是一个……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这种感觉一下子占据了苗梦溪的内心,她开始认真回想认识胡涵的这些日子。
这小子看似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可以说很忙。
但这些其实都是假象,其实他对什么又都不太上心。
即使是那些在外人看起来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他平时也是只字不提,就好像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
“他在逃避什么呢?他又在旁观什么呢?”想到这里,苗梦溪的思路却为之一滞。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得太多了。
也许这小子只是不想太招摇而已,怪不得心眼儿太多不长个。
等到傍晚,少年宫上完课,苗梦溪就蹬着自行车奔胡涵家去了。
胡涵今天没课,昨天又累得劈了叉,所以一个午觉就睡到了天擦黑。
眼看着快晚饭了,这个苗老师居然又跑来蹭饭。
胡涵姥姥每次看到苗老师都要惋惜地叹一口气。
可惜了这么好的大姑娘,要是自己外孙子再大几岁的话,在万恶的旧社会就给他们凑成一对儿了。
再等几年等胡涵小家雀一长毛儿,自己就能抱重外孙了……
胡涵当然不知道自己姥姥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不过常言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这苗老师比胡涵大个十五六岁,都特么串了辈儿了,就算抱着个华尔街也不行啊。
对于磁带封面,胡涵早有准备,这年头也没有pS神器,设计和排版一切都得靠自己手工拼图。
这些照片,胡涵选了几张全景图和特写图当做磁带皮儿的内页。
至于封面上他不准备用人物图,又不是偶像明星,乐队就得有乐队范儿。
封面他之前本来想去天文馆照一张火星的图片,行星乐队嘛,点个题是必须的。
可惜的是那时候国内的望远镜并不支持给火星照大头照,他只能买了一套明信片。
里面有美丽国海盗号前几年给火星照的星球标准照,凑合用吧。
行星乐队那四个大字也是胡涵托关二爷写的,分别贴在黑底封面的四个角。
胡涵还剪了个八卦图,让一圈儿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围绕在火星的周围,整体看上去土嗨土嗨的,特别符合他自己的恶趣味。
磁带皮儿封底位置,他选了一张毛梦溪的大脸照,乐队成员颜值高,那必须得拿出来显摆,不然还怎么吸引人啊。
但对于自己照片的处理则能低调就低调,能不露脸就不露脸,即使露脸最好也是在边边角角,主打一个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还好这次专辑用的是乐队名,词曲作者也没分开列出来。
作为现在还处于全地下的摇滚乐来说,保持神秘感很重要。
即使出了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到底是谁。
什么?我都藏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我来?
其实我只是陪伴的,我才七岁,所有坏事儿都是苗老师逼我干的。
不信你看磁带皮儿,到处都是她自己的照片。
泼菲特!完美!简直天衣无缝。
这时候苗梦溪还在看着那个科学算卦的封面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胡涵给卖了。
这张带有超现实主义、后朋克以及糖水片风格的磁带专辑封皮就这么在胡涵家院里诞生了,虽然如此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但并不妨碍它日后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