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展览的第一天,开幕式还算比较隆重。
因为正好是周末的缘故,参观的人也比较多。
胡涵带着爹妈也在里面转了转,不过,确实没什么营养。
大部分日本人对国内连环画的评价就是很了不起,汉画正统,画得真好或者是很新奇之类的。
其实他们的言下之意就是画得好管什么用,这种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只能当文物看看,既没有商业价值,也不可能成为流行文化。
胡涵也觉得索然无味,与其在这里杵着看小本子假笑恭维,不如带爹妈去见识一下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
说走就走,胡涵中午就被林奶奶叫去和他们一起去吃寿司。
当然,这钱既不是胡涵出,也不是林奶奶出,而是那些黑西服的秃顶老本子出。
最高规格的商业接待,必须是最好的馆子,差一点儿都不行。
安排的馆子是个挺大的日式庭院,据说以前是哪个大名家的别院。
一进门就是日式枯山水,走廊擦得一尘不染,看着都能照出人影来。
“二爷爷,这日本小王府怎么样?”胡涵看着二爷坏笑。
“挺清净,就是太素了,跟刚办过丧事儿一样。”二爷大大咧咧,嘴上也没把门的。
最前面那个老本子领导估计是懂中文,听见二爷说这话就回头往后看。
但两边目光相遇的时候,老本子却马上开始假笑,一边点头一边鞠躬。
胡涵对他们这种操作还是很熟悉的,不过二爷说得确实也不好听,胡涵也就没计较。
正堂里已经布置好了。
说是正堂,大概就是一个几十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
正位上的龛里摆着一副古代盔甲,宾主分两边落座,林奶奶领头按长幼坐在一侧,黑西服们坐在一侧,每人一个比板凳大不了多少的小桌子。
落座的时候,日方那边清一色的跪坐。
但胡涵这边就不那么讲究了,除了林奶奶因为穿裙子,只能跪坐以外,其他老爷们都是盘腿坐下了。
胡妈觉得新鲜,还想试试,但只跪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只能也改了姿势坐下。
一个老本子领导的随员拍了拍手,后面的推拉门瞬间打开。
一群刷着大白脸穿着和服的女侍者,每人端着一个分格的大漆盒鱼贯而入,然后分别跪在小桌前上菜。
胡爸胡妈没见过这个场面,还对着对面吓人的大白脸有点儿尴尬。
“你看看人家这服务态度,都跪着给上菜。再看看咱们那些公家饭馆,你敢催一句就能把盘子扣你脸上。”胡爸不禁感慨。
“今天估计咱们一位得花一千块钱人民币左右,您要是在国内花这么多钱,服务肯定也差不了?”
虽然胡涵前世没吃过这么贵的日料,但大概也知道价钱。
1982年,日元和人民币汇率大概是100:1,就是一块钱人民币大概换一百日元。
所以,这种高端宴请每个人得小十万日元。
“多少?”胡妈眼睛一下子大了两圈。
“我的妈,一个人一千?这是吃金子吗?”
这明显已经超出了胡妈的想象。
确实,那时候国际金价才80块钱一克,而一千块钱差不多是国内一个工人三年的工资。
“我说妈,您现在好歹也是有钱人了,再说又不是您请客,怕什么?”
胡涵一家子的对话肯定被对面那个懂中国话的老本子领导听去了,这老小子一边看热闹一边保持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得胡涵一阵别扭。
“ごゆっくりどうぞ”(请慢用)
大白脸们布好了菜之后终于走了,胡涵松了口气,刚才他都怕她们脸上的粉儿掉到菜上。
这次只是商务宴请,基本上不说什么正事儿。
所以,带头的老本子领导只是跟林奶奶闲聊拉拉家常,小张秘书苦逼苦逼地跪在旁边负责做翻译。
剩下的那些级别低一些的老本子和中本子们基本就放羊了,开始一杯一杯地喝起了清酒。
这本子们都有个共有的缺点,就是平时人五人六的,一旦喝起酒来就迅速劣化,说话声音慢慢也大了,关东关西的嘟噜音也都出来了,一个比一个碎嘴子。
胡涵自己还好,寿司刺身什么的前世也爱吃,现在也没核污染,所以吃得还算满意。
可胡爸胡妈可就受苦了,这种生冷老一辈人吃不惯,只能挑着熟食吃两口。
关二爷更惨,本来想趁机喝两口,但这清酒……这不就是醪糟吗?
无奈,关二爷从怀里掏出一个Gorham纯银百花酒壶,从里面倒了杯酒,自己喝了起来。
二爷这个酒壶胡涵是知道的,是上回和林奶奶去美丽国的时候从拍卖行买的,百年前的名牌纯银满雕的花卉图案,煞是好看。
对面那个中年本子估计是多喝了二两醪糟,有点儿不服气地跟手下的翻译一通吹胡子瞪眼睛,滴里嘟噜说了一大串话,一边说还一边指着二爷。
二爷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于是问那个翻译,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这位老先生,我们副社长正好让我问您为什么不喝我们的酒,他说这是日本最好的清酒,让我问您是不是喝不习惯。”
最好的清酒?喝不惯?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我山猪嚼不了细糠是吗?
二爷满脸不高兴:“你跟他说,这种十来度的东西就不能叫酒,要怪就怪你们当初学酿酒没学地道,真正的爷们儿谁喝那种玩意儿。”
翻译一脸别扭地把二爷的话翻了过去,对方一听就不乐意了。
纳尼?俺们日本人喝的不叫酒?你滴什么意思滴干活?
这回那个中年本子手里端着个杯子自己走过来了,看样子是想练练。
其实二爷喝的也不是什么烈酒,只不过就是北京地产的52度莲花白。
这种酒是当年的御酒,当然,现在是斗不过某台和几粮液,成了80年代寻常百姓家常喝的一种酒了。
而且,现在的二锅头都是65度,不是酒鬼很少有人喝。
“我们副社长想向您请教一下。”翻译赶忙说明了对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