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神族与人族外表看起来无异,只是寿命相对漫长。
过得不好的神族觉得这神族血脉像个诅咒,使自己在冗长的岁月里蹉跎,好似无休无止。
而过得好的神族则认为这血脉是天地的恩赐,使自己在斑斓的汪洋里浮沉,期盼永不停息。
在相初二十岁那年发生了几件事。
高辛王迎娶了静安王妃,宴席办的很低调,小夭收到请柬的时候带着自己亲手酿的松花酒,与相柳和相初一起去祝贺。
吃酒时,小夭看着静安王妃与娘亲酷似的脸庞,心中涌起些许酸涩,她打心底里希望高辛王能幸福,可是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得不到心中所爱,那,他幸福吗?
小夭不知道,重来一次,她想将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可惜天不能遂所有人的愿,毕竟有些人的愿望是重复的,有人得了心中好,便有人失了心中宝。
相初吃着手里的糕点,看着旁边的娘亲一杯杯不停地饮酒,爹爹在旁边不停地劝,劝不住,便陪着娘亲一同对饮。
她不知道娘亲为何不高兴,却不问。她知道殿中坐着的人不是外婆,却问了。
“娘亲,外婆为何坐在那?怎么不来咱们这里坐?”
小夭放下手里的酒杯,温声解释:“她不是外婆,只是样貌相似。”
“娘亲我累了,你抱着我好不好?”
小夭将相初抱过来放在腿上,小声地同她说着话。
平时这种看孩子的事都是相柳在做,可他看出来嘻嘻是在故意挡小夭喝酒,便用手撑着头看着母女笑,笑眼弯弯,笑达眼底。
待宴席散去,小夭提着松花酒来到承恩宫,相柳领着相初跟在身侧。
高辛王看着一家三口由远及近,在原地怔愣出神,直到三人走近向他见礼才回过神来,笑道:“你们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一家人。”
小夭认真问道:“是因为我们三人都格外好看吗?”
高辛王笑意更甚:“亏你说的出口!”
小夭伸手递上酒坛子,“恭贺爹爹新婚!”
高辛王接过两坛子酒,调侃道:“既是来恭贺,怎的这般小气?我酒量可是好得很!”
小夭抱起相初,“嘻嘻,我亲手酿的酒被嫌弃了!”
神族成长缓慢,二十岁的相初与五岁时的模样和身量都相差不大,长得唯有脑子。
她遗传了相柳的桃花眼,睫毛纤长浓密,乌溜溜的黑眼珠透着光,皮肤雪白,头顶长挽着一个小啾啾,笑起来挂着两个小酒窝,惹人喜欢极了。
“外爷,物以稀为贵!”
高辛王第一次见这孩子,一声外爷喊得清脆,甜进他的心坎里。
他以为是小夭提前教的,其实是相初听见了娘亲喊他爹爹,虽然她以前见过很多次自己的外爷和外婆,可是娘亲的爹爹她喊外爷准是对的,不管几个。
高辛王一手提着酒,一手接过相初抱在胸前,温声道:“告诉外爷,你叫什么名字?”
“回外爷的话,我叫嘻嘻,嘻嘻哈哈的嘻。”
相初回了小名,亲近且讨喜。
“这个名字好!喜庆!”高辛王大笑两声,“随我来,我们一同小酌几杯,品品你这好酒!”
小夭挽着相柳的手跟随在高辛王身后来到漪清园,高辛王唤侍女取来酒杯,随后遣散了一众侍从。
“甘而不烈,口鼻生香,好酒!”高辛王喝了一杯赞道。
小夭与之同饮,“爹爹若是喜欢,等生了妹妹摆酒时,我再多提几坛。”
高辛王一愣,随即笑开:“好!好!”
喝光一坛后,小夭借着酒意想问问爹爹是否幸福,可话到嘴边时相柳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朝着小夭轻轻摇头,声音舒缓,却有力量。
“神族的生命再漫长也不过是晨暮与春秋,世间从来没有彻头彻尾的圆满,只要得了心中所求便是极大的幸事,不该也不必再有遗憾。”
小夭闻言如梦初醒,差点就钻了牛角尖,她微微点头用力回握他的手。
“爹爹,我再敬你一杯,祝你随心所欲,平安自由!”
高辛王何等聪明,他自言自语般了结了小夭心中所惑,“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如今看是都得到了,虽有遗憾却也圆满,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是啊!哪里有人会一生都没遗憾?不过是有人不喊疼罢了。
小夭释怀,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生所求’,相柳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朝着她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毛。
一声玄鸟啼鸣打破了几人思绪,从玄鸟背上跳下来一蓝衫男子,嘴里嚼着根青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他嘻嘻哈哈地说:“兄弟,听说你成婚了?恭喜恭喜!”
“哐当”一声,高辛王酒杯脱手,砸到地上,他注视着来人,神态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欣喜若狂的少年模样。
“小夭,我知足了。”他话是对小夭说的,眼睛却是盯着来人。
此时他已不再是高辛王,而是高辛少昊。
他冲过去一把将来人抱进怀中,用力在背上拍了拍,大喜道:“太好了青阳!你没事!”
青阳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少昊的后脑勺上,大声道:“放心吧!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少昊松开手笑着一拳捶在青阳胸口,“看来你是真好了!连性子都回到了从前!”
青阳笑容灿烂,“我醒来后偷偷回了朝云峰,母后已经把我受伤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她知道我不喜王权相争,以前是为了她和四弟小妹,拘着自己的性子逼迫自己做轩辕的大王子,可如今彤鱼氏已死,四弟与小妹已成家,轩辕也已后继有人,我便了无牵挂了。”
他咧着嘴伸手揪了一下少昊的脸颊,继续道:“母后让我不要声张,下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从此世上再无轩辕大王子,唯有青阳。”
少昊笑得明媚,连连称好,小夭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
见两人叙旧叙的差不多了,小夭和相柳领着相初过来见礼。
“给大舅舅问安!”小夭和相柳异口同声道。
“大舅姥爷安好!”相初声音甜脆,笑容也甜美。
青阳一拍脑门,“瞧我这一觉睡得!涨了三个辈分!”
他一把揽过少昊的肩,笑道:“快给义父介绍介绍这仨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