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之月七日。
相柳和小夭用过晚饭早早准备就寝,过了今日,小夭便要去九黎了,等到三日后,相柳需从九黎接亲将她迎娶走。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早一些,此时天色已暗,月亮还未出来,相柳让小夭闭上眼睛,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的新婚礼物。
借着夜明珠的光晕看去,是……是大肚笑娃娃?
小夭揉了揉眼睛,清楚地看见娃娃正冲着她憨憨地笑,便也不自觉地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但有些东西原来是真的不会变的!
就比如,相柳对她的一往情深。
她用力扭了扭底座,发现打不开。可是曾经的他是因为不想透露心思才设了这迷障,如今又是为何?
“怎么打不开?”
“自然是因为有秘密。”
“秘密?这里面的冰晶球上雕刻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里面放了冰晶球?”
相柳一脸诧异,他做这东西的时候除了毛球谁也不知道。
“自然是因为你曾经送过我一模一样的新婚礼物。”
相柳更加疑惑了,“你不是说之前我们没有……”
说到这他突然住了嘴,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下子变了脸色。
小夭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哄道:“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这句话忽然把相柳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本来我是想等到成亲那日再拿出来的,不过今日你送了我这么好的娃娃,我决定现在就把它送给你。”
她说着起身来到木柜旁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大木匣子,递给相柳。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相柳接过礼物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咧着嘴露出了好看的八颗洁白的牙齿,他很少会这样笑,但是却格外好看。
他似疼惜般伸手抚摸了一下木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锁扣,一张银色大弓映入眼帘。
银弓制作精良,隐隐散发着光芒,在黑夜里与刚刚露出头的月亮遥相辉映。
相柳此时欢喜极了,可是他们曾经约定过彼此不言谢,只能眨巴着放着光的大眼睛看着她笑。
“喜欢!”
“这是灵器,需要认主,你在它身上滴一滴血。”
相柳照着小夭说的将一滴血滴到银弓身上,银白的弓融入到他的手臂内,消失不见,只在小臂上留下一个月牙形状的弓箭印记。
小夭卷起袖子,伸到相柳面前,“看,我也有!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相柳早就不记得方才因为什么难过了,他此时只希望眼前的日子快点过,他想要赶紧迎娶心爱的姑娘。
他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语气有些委屈。
“为何我们要三日不能见面?我已经离不开你这么久了!”
小夭在他怀里蹭了蹭,“九黎是没这规矩,可是我母族西陵氏是这样的,成婚前三日新人不能见面,不过三日而已,一晃就过去了。”
相柳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恐怕这三日要如同三年一般难熬……
第二日送走了小夭,他魂不守舍地回了防风府,府上早已洋溢着一片喜庆之色,连侍女和随从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衫。
邶母拉着他不停地叮嘱,他却一直心不在焉,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到了晚上他躺在榻上毫无睡意,思念如同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于是他起身来到桌案前开始给小夭写信。
直到写了整整九封之后,才将信收好,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小夭牵着他的手微笑着向前奔跑,前面是静谧的大海,月光倾泻下来,照在他们身上。
忽然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衣摆,他低下头一看,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女孩有着一头柔软的银发,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可是小女孩笑着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五官也变了模样,看起来有点像……
像朱大肠?
相柳猛然睁开眼睛。
朱大肠正呲着小虎牙在慢慢靠近他,他条件反射般一扬手将来人打飞了出去。
“狗东西你干什么?”一阵气愤地声音从屋外传来。
“谁让你进来的?”
“我拍了半天门你也不理我,我就自己进来了,倒是你,亏你还一直号称是个灵力高手,连人近身了都不知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先给你两拳!”
唉,这种好机会可不常有,朱大肠懊恼得直叹气。
不知是昨夜睡得太晚还是梦境太美,相柳竟然迟迟不肯醒来,似是乱了心境。他明明感应到了有人靠近,却在梦里变成了小女孩在拽他衣摆。
这梦,是何意?
朱大肠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脸得意地重新走进来,“柳哥,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必客气,毕竟我可是有经验的人!”
“我娘亲都张罗好了,不用我管。”
“啧啧,要说你这狗命是真好,居然让你遇见了这么好的家人,可惜我就没有这种好福气,同样都是妖,真是妖比狗气死妖!”
相柳蹙了蹙眉,终于忍不住质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朱大肠没听懂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口咬定我是个狗妖?”
朱大肠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又不是外人!你就别跟我装了!”
相柳觉得自己在对猪弹琴,于是自顾自去梳洗,不再理他。
到了晚上他睡得极其不安稳,整整一夜翻来覆去,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甚是煎熬。
魂不守舍地度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他开始担心晚上依然睡不好,会影响明日大婚,于是白日里也一直躺在榻上,企图补个觉。
可惜他根本睡不着,直到天色渐暗,他终于起身吃了点东西。
“咚咚咚”
当月色正浓时,朱大肠内宅的门被敲响。
这个时候大家一般都睡下了,朱大肠一脸疑惑地打开门,只见相柳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门外。
这世道真是不公!他看起来如此憔悴,却还是依旧好看!
“呸!”朱大肠啐了一口,“怎么没人通报?你把我的侍从都打晕了?”
齐竹溪嫁过来的时候,从齐府带了一帮侍女和随从。
相柳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院墙,“没有,怕打扰他们,我翻进来的。”
“那你就不怕打扰我?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来了?”
“我失眠了。”
朱大肠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整个人笑得身子抖个不停。
他居然紧张到失眠?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日!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助你,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法子?”
朱大肠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你喊声朱哥,我就告诉你。”
相柳实在是担心失眠会影响明日的典礼,只犹豫了一秒。
“朱哥!”
“哎!”朱大肠激动到声音都飘高起来。
“你应该知道骗我的下场。”
“放心吧!骗你叫声哥哥挨顿打可不值当!我新学的手段,专治像你这种失眠!你蹲在地上,闭上眼睛,用灵力把五感封上,随后就能好!”
相柳狐疑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
“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回去!我还不想管呢!”
相柳别无他法,只好乖乖照做。
朱大肠转身回屋里取了根手臂粗的棍子出来。
狠狠敲在了相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