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罔跃上烈马,与离朱共乘一骑回了军营。
象罔招来军医,得意道:“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禁吓,我随便吼几句,他们就把你放了!快让军医瞧瞧伤重不重!”
离朱挥手让军医下去,“小伤而已,无大碍。他们放我回来并不是因为你的恐吓,而是想跟陛下议和,让我回来传话。”
象罔拍案而起,“议和?想得美!我必夺下城池不负陛下所托!”
离朱干咳一声,“我已经答应了,明日便率大军回轩辕。”
“什么?你!你!”
“你以为我若不答应能活着回来吗?”
“真没想到你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亏我一直把你认作兄弟,你竟然……”
离朱淡淡道:“你我相识这么久我何时贪生怕死过?是他们提的条件非常诱人,对轩辕有利,我想陛下应该会考虑的!”
“什么条件?”
“这是机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明日一早携大军随我回轩辕。”
象罔叹了口气,他早就习惯了听离朱的话,于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厢小夭与洪江聊天时,将高辛与神农结盟的事情跟他说了,并未说其他,只说后土归降,炎灷身死,高辛愿意伸出援手,与神农共同抵抗轩辕的入侵。督国大将军赤宸已同意,所以高辛王派人前来支援。而自己与高辛王和洪江皆有渊源,才专程来走这一趟。
翌日一早,离朱和象罔率领大军回了轩辕城。
当日申时,泽州城内传出战报,两军对阵时,赤宸斩杀了夷彭,重伤了轩辕休和苍林,轩辕大军死伤惨重。
赤宸让轩辕休将夷彭遗体带回,并修书一封让他一起交与黄帝。信上内容简明扼要:
自此你我恩怨全消。你撤兵且保证永不再犯神农,并将阿珩嫁与我!五百年后,我将以神农护国大将军之身份臣服并交权于轩辕新帝,决不食言。
夜幕低垂时,小夭跟洪江和沈意告别后,带上围帽骑着毛球,趁着夜色极速飞往了轩辕山。
她一早便遣青鸟给娘亲送过信,此时娘亲正等在山下接应。
阿珩牵住小夭的手问:“一切可还顺利?”
小夭换乘上娘亲的坐骑,笑着说:“顺利!外爷应该已经收到战败的消息了,等打败仗的将领们都回去复了命,我就去找他。”
来到朝云殿时,时辰已晚,母女二人并未惊动他人,直接一同歇在了阿珩寝殿。
天亮后,小夭悠悠转醒,一张大脸映入眼帘,小夭被吓了一跳轻呼出声,吵醒了阿珩。
“四舅母?”小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可是儿时模糊的记忆瞬间涌上了心头,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哎!你这丫头居然认识我!还真是小妹的女儿!”
“四嫂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睡醒呢!”阿珩嘟囔着揉了揉眼睛,起身抱怨道。
昌仆尴尬地笑笑,“我昨晚听你四哥说你去接小夭了,我当时就要来的,被你四哥按住了!你还真别说,她这眼睛长得太像赤宸了!难怪你们都不怀疑她的话!”
小夭挑眉一笑,问道:“四舅母这是怀疑我说的什么话?”
昌仆眼神闪烁,“没、没什么。你们快起吧,昌意还在外面等着见小夭呢!”
母女二人梳洗好后,阿珩带着小夭去拜见了嫘祖,昌意和昌仆夫妇二人围着小夭不停地问东问西,小夭知无不言,给他们讲了很多几百年后的事情,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的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而黄帝这边气氛就不太好了。
此时离朱和象罔垂首立于殿内,他二人率先骑着天马回来报信,昨日就来了轩辕山,一夜未归。
丑时轩辕休带着夷彭的遗体和一封信入殿内汇报,苍林受了重伤至今昏迷未醒。
黄帝听完了离朱关于高辛王的汇报,又反反复复看了赤宸写的信,这之后一句话没说,蹙着眉沉思了一夜。
三人不敢出声,并排站在一边,轩辕休也受了重伤,颤颤巍巍的,就快站不住了。
忽然一声悲啼传来,打破了平静。
“我的儿啊!”彤鱼妃不顾宫人阻拦,哭着跑了进来。
彤鱼妃是夷彭的生母,她一生有三个儿子,全部都死了,她此时悲痛欲绝,已经不再关心究竟是谁杀了她的儿子,因为她知道,即使报了仇儿子也不会再活过来!
而这仇,可能也不会有人为她报……她绝望地看了一眼相伴了一生的男人,他正面带愠色地蹙眉看着自己。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猖獗而凄厉。
黄帝紧攥着手里的信,思绪还停留在当中,无暇顾及其他,于是招来宫人叫他们将彤鱼妃带走。
彤鱼妃大笑着一头撞在了殿中的柱子上,血溅当场,当时便没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黄帝愣在当场,他满面憔悴疲惫,儿子和妻子接连死亡,即使坚强如他也有些经受不住。
他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先下去吧。”
离朱、象罔与轩辕休如临大赦,连忙离开,宫人们也退了出去。
彤鱼氏与他相识于微时,可他却因为嫘祖是西陵氏的嫡女而娶了她,称帝后才把彤鱼氏接回封了妃。
此时黄帝跌坐在彤鱼妃身侧,缓缓伸手合拢上了她瞪着的眼睛。也许一切发生得太快,此刻他有些恍惚,彤鱼就这么扔下他离开了吗?
他看着柱子上未干的血迹,颜色鲜红刺目,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呆坐在地上,将彤鱼的头仰靠在他腿上,就如同两人初识时,她偷跑出来与他相会的那个晚上一样。
他闭眼坐着似睡非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嫘祖走了进来,进来时没有宫人通报。
想来嫘祖不光是在军中有威望,在这王宫里也一样。
嫘祖与彤鱼氏积怨已久,更是有谋害亲子的生死之仇。
可当她听到宫人来禀彤鱼氏自戕的消息时,她放声大笑,心中却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种畅快感觉,反而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悲凉。
她知道那悲凉并不是为了彤鱼氏,而是为自己,也为这个薄情的男人。
她换上王后的宫服,来到黄帝面前,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模样疲惫不堪,好像一瞬间老了几百岁。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声音有气无力。
“阿嫘,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