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那日,朱大肠雇了一百多个小斯抬礼,场面声势浩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常规的聘礼应有尽有,聘饼、酒、糖、茶叶、三牲等等,其中鲍参翅肚等八式海味全是极品。
还有上等的绸缎、玉器以及海底带回的各色宝物,琳琅满目,看的人眼花缭乱。
礼单很长,念了足足一个时辰。
齐竹溪在家中素来得宠,父母也极其开明,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终身大事也遵从女儿心意,所以二老从未挑剔过朱大肠的家世,知其家底薄,便给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可今日这聘礼却很是出乎二老意外,尤其是当齐父看见那块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鱼丹红时,更是惊讶地愣了一下。
“我活了一千五百余年,这种品质的鱼丹还是第一次见!想必寻来不易,看来小朱有心了!”
齐母笑道:“我们溪儿的眼光惯是不错的。”
婚期定于仲秋之月十九日。
朱大肠的六个徒弟一接到喜帖,便匆匆赶来了,帮着师父忙前忙后,尽心筹备。
成婚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朱大肠起了一个大早,在徒弟们的拥簇下,一身红衣,头戴金冠,丰神俊朗,眼角眉梢尽是喜气洋洋之色。
迎亲队伍从朱府出发去齐府接亲,喜乐奏得震天响,沿街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齐竹溪在天还未亮时便起身准备,此时一身华丽的大红嫁衣,满头珠翠,她面容白皙精致,口脂抿唇,螺黛描眉,两颊胭脂淡淡扫开,额间描上花钿,可谓是千娇百媚,风姿卓绝。
新娘子披着红盖头上了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花轿上是浮金喜字,顶端四角处各缀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长长的流苏随着轿辇的前进而轻晃。
朱大肠一身喜服骑在前端的高头大马上,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面上始终挂着笑。
迎亲队伍来到朱府,府门内外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处皆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朱大肠欢天喜地牵着齐竹溪拜堂,却在拜完天地后,赫然发现相柳竟明晃晃地同小夭一起端坐在高堂之上,正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
难怪方才一路上没见到他人,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朱大肠槐树成精,无父无母,便请了如同再生父母的师父来代高堂之位。没想到竟让那人钻了空子!他们若是已经成亲也就罢了,可现在这情况他明显是来占便宜的!
真是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此时当着一众宾客的面,给堂上之人驱赶下去……
朱大肠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爹!
他携溪儿磕了头,心里不停宽慰自己,人家为这场婚礼出了那么多钱财,确实尽了当爹的义务,磕个头就磕个头吧,反正他早晚是师娘……
如此想着,心里便顺畅了不少。
拜完堂,新娘子送入新房后,众人入席。
这场酒筵大多是齐家的亲友,朱大肠只请了师父和防风小怪一家子,以及自己的六个徒弟和沈意。
邶母晓得朱大肠家中无长辈,且又与防风邶和防风峥私交甚好,便帮着他招待起女方亲友来。
邶母接管防风家这几年没少跟当地的世家夫人打交道,与在座的许多人都熟络得很。她虽出身卑微又是继室,可是她有争气的儿子!
防风邶的名头已经随着他的箭术水涨船高,是整个防风氏族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人物。所以各个世家夫人都在刻意与邶母交好。
此时她的周边正围绕着一众世家夫人与她敬酒寒暄。
“防风夫人今日佩戴的这套头面首饰可真是精巧啊!不知是哪家店铺的手艺?”
“就是啊!这首饰上镶嵌的蓝宝石一看就非凡品,制作工艺也精湛,我还从未见到过能与之相比的!”
邶母捂嘴一笑,抬手间指上那巨大的蓝宝石戒指,狠狠地晃了一下众夫人的眼。
“这我还真不清楚,都是我家邶儿孝敬我的,我见了也是喜欢的紧呢!哦对了,除了这个邶儿还送了我好些个珍珠和翡翠的首饰,也美得很,下次聚会时我再戴来给大伙瞧瞧!”
“……”
“……”
这边防风小怪也被围着敬酒。
“听闻二公子前些时日在防风氏族的射箭大赛中又拔得了头筹,恭喜防风兄!”
“这算什么!自打二公子归来,哪年的比赛不是他夺冠!终归只是小一辈的竞赛罢了,但我听说这次不同,防风氏大长老亲自下场都输了?他可是几百年未出过手了!”
“对,我也听说了,大长老可是防风氏近三代的箭圣,几千年来未能有人出其右!防风兄,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
防风小怪一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大长老是他们家族几千年来的箭术最强者,若不是脾气古怪,无心竞争家主,这家主之位当年就轮不到他父亲,自然也就传不到他。
他昂着头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当然是真的!邶儿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优秀是自然的!”
“不知二公子人在何处,我还从未见过其真容,今日难得有幸,还请防风兄给我等引荐一下。”
防风小怪环顾四周,抬手一指:“喏,跟在新郎身侧最俊朗的那个便是我儿!”
此时相柳正陪着朱大肠挨桌敬酒,每一碗都倒得满满当当,丝毫不理睬朱大肠那些挤眉弄眼的暗示。
还顺便不动声色地拦截住了他徒弟们混过来的那些冒充酒的白水。
朱大肠有些不满,可相柳又寸步不离,任徒弟们怎么劝都劝不走。
待他敬到小夭这桌女眷时,先是和大家寒暄了几句,而后绕到小夭跟前,故意附在她耳边小声告状:
“师父,柳哥在外面置办了私产你可知晓?”
“啊?”小夭一脸茫然,什么私产?
“他偷偷开了一家地下赌场!我也是不久前偶然发现的,进门让人家必须佩戴狗头面具!这么变态的规矩,肯定是这狗妖定下的!准没错!”
就算他声音压得再低,以相柳的耳力也依然听得见。
相柳笑,走近几步,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不动手。但你还是应该少说两句,不然我总担心自己会忍不住。”
朱大肠脖子一缩闭了嘴,这么小声他都听见了?
狗耳朵就是灵!
在这之后相柳倒的酒,碗碗都满得往下流,一碗接一碗的烈酒下肚,朱大肠的脸上慢慢泛起了潮红。
敬到防风小怪这桌时,防风小怪把儿子介绍给了大家,相柳一改冷漠的常态,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喊得亲热,并热情地把新郎官介绍给了众位叔伯。
“小朱,你我位如父子,情同手足,不管是哪一种关系,我的长辈皆是你的长辈,一碗酒怎可指代一桌叔伯,需挨个敬之。”
他说着倒满酒碗,“来,先敬我父亲。”
待朱大肠喝完又倒满,“这位是赵伯父。”
“这位是秦叔叔。”
“这位是……”
……
朱大肠在这桌喝了十碗酒才得以离开,走路时双腿直打摆子。
……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上候着佳人。
可直到红烛燃尽时,新郎官才被六个徒弟抬进房中。
等着被掀盖头的新娘子久不见动静,遂偷偷掀起一角偷看,新郎官竟然昏睡了过去!
齐竹溪使劲摇了摇朱大肠,毫无反应。
她不甘心地又是呼喊,又是拍脸,任她如何折腾,朱大肠都一动不动。
最终她无奈地自己掀了盖头,又累又困又饿,也没心思洗漱了,卸下重重的凤冠霞帔便与相公合衣而眠了。
翌日。
朱府新房内传出一连串哀怨的嚎叫:
“啊!啊!啊!”
“我的洞房花烛夜啊!”
“你个狗东西!”
“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