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出门公务外加回府“探亲”,已经走了十来日,他没打招呼,便把刚换了新蹄铁的追风给骑走了,大棕马“闪电”则放了假。夭夭只得暮气沉沉地待在石居,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处理琐碎的事务,公务之余便与几个丫头打闹玩笑,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前几日,元衡自告奋勇要来石居帮助她理事,也被她以“石居内皆是女子,男子若来多有不便”为由拒了。
八月将近,各地的形势有些暗潮汹涌,辽阳、咸平一带因契丹兵强行征粮以致民怨沸腾,竟有佃农及汉人奴隶愤懑之下纵火毁仓烧粮之举。加之耶律倍生辰将近,为了搞气氛,夭夭偷偷地派了些人分别潜入辽阳郡和天福城,悄摸摸散了数股谣言和“小道消息”,一时间契丹老国主东征回程时突然暴毙的原因传得沸沸扬扬;联系到新国主和前太子内斗的现状,康王耶律阮便被人说成是“一个没有时运的冤大头”,早晚会被连根拔了去,大约他的处境是极为尴尬、难堪的吧。
为防局势突然有变,她与老赵商定了暂时不回通化,先留在白山看情势,以便相机观时,配合各地的驻兵统一行动。老赵走后不久,她便要张弥亲自教石居的丫头们学些弓马,以便紧要之时能有自救的本事。云罗因有张弥的关系,吃上了小灶儿,学得是最快的;玉纾看着娇弱,骨子里却是不服输的,一双做精细活儿的手渐渐地也能拉弓持缰了。
此外,未免白山防卫上有所疏漏,或者不足,坐不住的夭夭便隔三岔五地请上明威将军杨安国、带着人扛着小旗子四处“巡山”布防,与军士们商量着在山林里安窝弩、挖陷阱,又于紧要的峰林谷地设置暗哨及密语,分别配了万人敌、火蒺藜、滚木、礌石等御敌武器,以备及时应对来犯的外敌。如此出门四五次,她亲力亲为,几乎将白山十六峰内外转了一遍,连不苟言笑的杨安国也赞她“细心谨慎、颇有御敌之能”。
夭夭听罢,也不晓得他是真心的还是在拍马屁哄自己。不过,经过这一番安排整治,她心里到底安稳了许多,比如那个分给北山观日岭守军的三十颗“万人敌”火雷,随便扔出去炸一颗便能将东海女真那帮原始人吓回姥姥家去;如此,即使有强敌契丹人进犯,暗哨们也能及时发现敌情,报给主将杨安国应敌。
秋风乍起之时,夭夭已经巡完了最后一处险要——与高丽国紧邻的白头峰,心情松快了不少:高丽王王建业已亲修了书信,正式派了使者与白山通好,本还要派个欧巴来白山做质子,顺带着学习些先进工艺(占些便宜),被夭夭“谦逊”地拒绝了;所以,那白头峰一带谷地蔓延,山林崎岖的,虽是个出奇兵的好地方,但却无敌可御,甚是清闲。于是,夭夭为了弥补上回“行猎”的遗憾,便叫张弥带着人顺手打了些山珍野物;自己也往空放了几箭,打了一对正在空中盘旋着秀恩爱的大雁来,拔了飞羽翎子跟天鹅们一起养在天池里。看着午时已过,日头偏西, 方带着人慢悠悠地骑马过了峡谷,回到山内。
“杨伯伯,咱们白山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之处甚多,若无必要,何必跟人硬拼呢?不然我叫人做那些要命的火器有什么用?”夭夭知道他和老赵一样,崇尚“公平”决胜。在战场上不爱玩花活儿,就喜欢真刀真枪地拼杀,便苦口婆心地劝道,“依我的意思,咱们守山的军士不必多,外头有几圈防护呢,想必那契丹人不至于有本事打到咱们家里来;若真有战事,高丽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估计还会派兵来帮咱们。如此,白头峰一带便不必费心防守;匀些出去给陈恭和宁远将军带才是正经。”
“郡主说的极是。我本也打算着将白山部守军调出一千去守江源,一千去丹东配合赵将军打辽阳、榆关一带;咱们自己留个两千使便足够了。奈何赵将军和安民都不肯要,还要给咱们增兵防卫呢!”杨安国无奈道。
“不如这样,过了八月初三,杨将军先派一千五百人去江源,再调两名得力将领过去,一旦有事,陈恭一个人只怕独力难支;何况江源是咱们白山的屏障。”夭夭于马上皱了皱眉,“至于丹东,杨将军用兵诡谲如神,想必不需要咱们再派人。嗐!若是中原朝廷能助些力便好了,离咱们最近的‘友军’便是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他若是肯见机行事配合作战,指不定能建下奇功;若是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呵呵,那也有说法——但愿他能一心为国为民,别做什么卖国投敌的事儿。”
“郡主,恕末将直言,您是否有些轻敌?”杨安国忧心忡忡,“咱们与契丹人周旋了几十年,才勉强守住祖先数百年的基业,一旦这白山黑水之间重新燃起战火,契丹人马上得国,如今说是全民皆兵,亦不为过,而咱们白山虽如今兵精粮足,颇有家底,但毕竟是没打过大仗的,用兵不可骄啊!”
“杨将军,您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难道那丹东、江源、清源、柳河这些地方是假的不成? 虽说用兵不可骄,但将军作为白山的主将,用兵也不可畏首畏尾,谨慎过了头。”夭夭有些无语,话说得重了些,只得好言好语地鼓劲儿道,“咱们白山本只有些守山的民兵与猎户,还曾一度被契丹人欺负到家门口,如今呢,虽不说兵强马壮,但也算是军容齐整,咱们又有不错的家底;不把握机会拉出去练一练,以后如何能成事呢?再者说,我白氏一族原是皇族,为了避难才来到这山里;弘农杨氏也是中原的名门贵胄,难道将军和杨老族长不想重归故土、再拜宗祠吗?”
“郡主志向高远,先主君泉下有知,必然十分欣慰。末将愿为郡主图之。”杨安国面色肃然,于马上拱手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