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孔的大营内,一众被帝国贵族们皆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巴拉诺耳死了,这件事,不论从哪个层面来讲都不算什么好事。
首先最直观的就是席隆尼亚方面,巴拉诺耳本人虽然算不上颇有声望,但是其一贯以来善待领民的作风还是让他在其领地内颇受爱戴。
更何况巴拉诺耳在离开席隆尼亚的时候,对其领民所声称的理由,是为了保全领地民众的生命而不得不去屈膝求和的。
这在席隆尼亚人民眼中,无疑更加加重了他们对于领主身死在与北帝国的谈判桌前的愤怒。
席隆尼亚的抵抗意志直线飙升,这大大加重了卢孔想要拿下这座城的难度。
其次,暗杀这种行为,尤其是对已经投降的贵族,或者有意议和的贵族展开暗杀活动,历来就被卡拉迪亚人所鄙视。虽然但是,卡拉迪亚大陆上的暗杀活动依旧屡见不鲜,毕竟作为一种成本最为低廉的政治手段,它的确能为你省不少事。
但是你做了是一回事儿,被发现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尽管得益于卡拉德帝国那并不算太光辉的征服战争,元老院的名誉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但是在其还有可以退步的情况下,没人希望看见他更退一步。
一具尸体带给了整个元老院老爷们这么多的烦恼,某种意义上,巴拉诺尔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卢孔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又落回到被摆放在营帐正中央的巴拉诺耳的尸体,心里着实憋屈。
那根利箭精准的擦过巴拉诺耳的下巴,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喉咙,以至于这位尤利俄斯家族的族长,南帝国的执政官连临终遗言都没能说出来就直接干脆利落的一命呜呼了,这也给卢孔和北帝国留下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惊慌失措的侍卫,如临大敌的守军,义愤填膺的民众,悲痛欲绝的家属,还有这个该死的......好吧已经死了的尸体。
卢孔第一次怀疑是否自己已经遭到了众神的抛弃,不然为何要让自己在快要安然离去的年纪经历这样多的苦难。
“把尸体抬下去,以贵族之礼,不,最高国礼安葬。”
卢孔有些心力交瘁的扶着额头,他本就已经是该好好颐养天年的年纪,结果不仅去马凯布的地牢当了几天囚犯,现在又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陛下,我记得尤利俄斯家族,有他们专门的墓葬地点。”
“是,我知道,专门的墓葬地点,天呐,你是希望我现在去跟那些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的守军商量埋葬他们心爱领主的事情,还是等到我们把这座该死的城市夷为平地之后,再去一地的废墟瓦砾里面找那个所谓的墓葬,最后再把这具到时候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埋进去?!”
卢孔语气颇为不耐的将那名不长眼的小贵族骂了回去,随后站起身,用满是疲惫的声音命令道
“行了,有关这件事情的讨论到此结束,把这个该死的尸体以最稳妥,最体面的方式处理好,然后搭建好你们的攻城武器,做好和席隆尼亚的乞丐们在街头巷尾争夺每一块砖头,每一片瓦砾的准备。”
众人稀稀拉拉的告退,几个侍卫走上前将尸体抬了下去。
“让居福耳执政官和恩库里翁执政官留下。”
卢孔微睁着眼睛,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居福耳和恩库里翁对视了一眼,便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们觉得,会是谁干的?”
卢孔用手半撑着脑袋,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恩库里翁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猜测道
“我觉得库塞特人有很大的嫌疑,他们前脚刚刚建议我们和巴拉诺耳谈和,后脚巴拉诺耳就死于非命,我并不觉得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居福耳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他对库塞特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还是觉得库塞特这样做毫无理由。“我倒认为是拉盖娅和她的追随者下的手,别忘了,秘密之手可是阿雷尼科斯生前的狗腿子。”
卢孔也陷入了纠结,最关键的还不在这,他事前已经封锁了会场附近三百多码的范围,然而巴拉诺耳依旧被一支利箭夺走了性命。
等等......卢孔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一个可能,如果真的有弓箭可以从三百多码的范围外射击,他们又怎么保证能够精准的射杀巴拉诺耳?如果是不小心误伤,那他们的真正目标......
自己?
这个念头顿时让卢孔不寒而栗,他捏了捏拳,随即命令道
“不管怎么样,加强营地范围的防护,咱们的军营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乱糟糟的集市了。”
......
傍晚,速不台走进卢孔的营帐,早已接到侍卫汇报的卢孔毫不惊讶,依旧在和恩库里翁和居福耳讨论着明天的攻城事宜,还是恩库里翁率先抬头询问道
“速不台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速不台对着朝自己说话的恩库里翁略微颔首道
“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我拒绝在接下来的攻城战里提供士兵。”
卢孔抬起脑袋,语气严厉的问道
“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契约神圣而不可侵犯,你的可汗和我们的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
“抱歉,卢孔阁下,可汗给我的命令是审时度势而行,很明显,我并不认为接下来的攻城战是一个很适合我所率领的骑兵部队的战场,我不会让我的士兵去帮你们平息所惹下的席隆尼亚人民的怒火。”
速不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卢孔的话,接着又显得很不满般说道
“为了减少更多伤亡,为了你能够更好的拿下席隆尼亚,我已经尽职尽责的给出了招降该城的建议,但是很明显你的人似乎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刚刚应该正在商议明天该怎么说服我让我的人为你们充当炮灰,很抱歉,我不会拿我士兵的命去开玩笑。”
卢孔脸色不太自然的遮了遮身后的作战地图,不过他还是依旧嘴硬道
“你们这是无耻的背约行为,这是会遭诸神鄙弃的卑劣行径!”
“是吗?”速不台轻蔑一笑,“恕我直言,贵院的契约还不如一张稚童拿来练字的草稿有用,你们怎么会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来跟我谈契约精神?”
说罢,速不台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边走还边大声用较为生涩的帝国语说了一句
“拉革塔。”
帐内几人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个巴旦尼亚人专门用来鄙夷帝国人的词汇从一个库塞特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几人恼羞成怒。
可是他们偏偏拿对方毫无办法。
“可恶的野蛮人!”
居福耳颇为不忿的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