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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季大人不甘不愿签字画押,拂袖离去。
天牢这场调查,无功而返。
天牢的狱卒,一个个嘴巴硬得跟蚌壳似的。其实这都不重要,只要找到关键证据,将这帮狱卒往刑房一扔,一百零八般手段用上,不愁他们不开口。
重点在于关键证据,麻六的尸体竟然是真的,一点弄虚作假都找不出来。
一场大案,好不容易撕开了口子。结果发现口子合理合法,真实有效,还能反过来证明被调查的刑部的无辜,这谁忍得了?
全盘计划就此崩盘?
不甘心啊不甘心!
陈观楼带着狱卒目送季大人一行人离去。
狱卒们纷纷“呸”了一声。
大理寺也想管到刑部头上,白日做梦。
压力一泄,许富贵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很狼狈。众人却没有笑话他,反而很理解他。
陈观楼走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第一关算是过了,安心!”
“难道还有第二关?”许富贵不敢置信,显得无比惊恐。
“大理寺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天牢这边找不到突破口,就从别的地方找。偌大的衙门,总有几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平日里我就告诉你们,别太贪婪,照着规矩办事,天塌不下来。这次就是教训。若非我及时弥补了漏洞,丙字号大牢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死!”
一个死字,让丙字号大牢的狱卒,全体噤声,一脸后怕的样子。
汗水滴落到眼睛里,辣得眼睛生痛。
许富贵抬手擦拭,“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要惊慌失措。该当差就当差,该休假就休假。还有,少和六扇门那帮废物勾勾搭搭。这回的事情,不出意外就是六扇门走漏了消息。”
陈观楼很看不起六扇门那帮兄弟,办事粗糙就算了,还管不住嘴巴。如今打上门来,希望六扇门的人给力一点,别被人吓唬吓唬,就吐露了实情。
“麻六的尸体要怎么处理?”穆医官上前询问。
尸臭味,再怎么防臭,这大夏天,还是有味道飘出来。搞得整个天牢,都弥漫着一股臭味。每天回到家,至少要清洗两三遍,才能勉强去掉身上的味道。
再这么下去,日子没法过了。
穆医官希望尽快将尸体拖到城外掩埋,不能久放!
陈观楼却说道:“案子一天没结,尸体就得继续停放在停尸房。叫人多用点冰块。冰块不够,就让账房支钱采买。”
“今年天气明显比去年热,冰块涨价了。”
“涨价了也要买。这笔钱我争取找刑部报销。”
他是帮六扇门擦屁股善后,保存尸体的钱理应由六扇门负责。这笔账,他会找时间去孙道宁面前掰扯掰扯。
公家的钱,一分一厘都要计算清楚,千万别假大方。越大方,越是不计较,上面就会越克扣。
分毫必争,此乃吃公家饭的必备素质之一。
今儿你不争,明儿隔壁兄弟单位就会骑到头上拉屎。
“不能这么一直放着啊!”穆医官隐晦提醒。大热天,那样一具尸体,当心发生疫病。
陈观楼摊手,表示无可奈何,“我能怎么办?我巴不得现在立刻就把尸体拉出去埋了。可是,案子一天不结,我能埋吗?保不准哪天大理寺又跑来验尸。都察院那边肯定也不会闲着。你催我没有用,你得去催刑部,催孙尚书。让他赶紧想办法将大理寺干下去。”
穆医官一脸惆怅,想了想,“尸体单独存放,我在周围用药,尽量不影响尸体。”
陈观楼连连点头,是该用点药。毕竟不知道要存放多长时间。
他又提醒道:“另外,再找个丹青高手,每天写实画作,将尸体的变化记录下来。免得时日一长,尸体腐败严重,看不出本来面目。记住,画的时候,将衣服全都扒光,务必将体貌特征画得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还要画画?”穆医官惊呆了,“有这必要吗?”
“很有必要!画完后,每天拿给仵作,还有你,签字画押,确保画作的真实性。万一将来打口水官司,好歹我们有还能拿出证据。比起口说无凭这可强多了。”
穆医官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丹青高手,思来想去,穆医官决定自己上手。去外面找,找不到啊。人家一听画尸体,还天天画,谁都不会搭理。严重点,直接一耳刮子。
这年头,会丹青的,尤其是画人像,首先就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是体面人,连天牢的大门都不肯踏进一步,又怎么可能画尸体。
陈观楼惊了,“老穆,你深藏不露啊,竟然还会丹青。”
“一般一般。读书那会,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大人读书的时候,难道没学这些?”
“我?我就是半桶水!”陈观楼直白的承认自己啥也不会,只会花钱。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穆医官嘴角抽抽,“准备笔墨吧,老夫需要上好的。不是顶级的笔墨,老夫手生,画不好。”
“这些都是小事,我现在就吩咐人去采买。关键是,我要写实,确定能行?”
“区区写实有何难处,青山也会。只不过他不喜作画,水平有限。”
穆医官很是自信。
陈观楼则是半信半疑。
直到亲眼看见穆医官提笔作画,写实的,效果跟素描差不多,体貌特征清晰可见,一目了然。他才确信,老穆从不吹牛。跟他一样,一口唾沫一口钉。想
学霸啊!
当年怎么没有考科举,反而选择了从医。
“科举哪有那么好考。老夫这点水平,也就骗骗不识字的小老百姓。跟真正的丹青高手,科举幸运儿比起来,差远了!”
“谦虚了!”
“老夫不是谦虚!你以为老夫没考过科举吗,那是考不上。连着考了三回,也没能中。哎……”提起当年,老穆也是一脸惆怅。
要是当年考取了科举,命运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陈观楼:……
是他肤浅了!
他以为能考上科举当官的人,也就那样吧。天天跟犯官打交道,眼光太高了。必须得谢长陵那样的人,才称的上学霸才子。
原来,但凡能考上科举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真才实学,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
老穆有才学,却连科举的边角都没摸到。
科举这条赛道,太卷了,卷得丧失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