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真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脸，心底突然有些发凉。
凤胤礼给她画的眉毛是远山眉。
这个眉形，是……
“怎么了姹儿，这个眉形不好吗？远山如黛，美不可言。
本王的姹儿，配上这个眉形，真是美极了。”
凤胤礼没有察觉真姹的不安，兀自欣赏着镜中这张精致的脸，眼底的迷恋和深情越发浓郁。
就像是喝多了酒，要醉了似的。
真姹的脸色越渐渐地冷下来，轻轻拿走凤胤礼捏着她下巴的手，垂下眼眸。
“可是郎君，妾身并不喜欢这远山眉。”
一些不好的回忆如同潮水涌入她的脑海。
压抑，痛苦，悲伤。
前世她被选入宫，很快就得了凤胤祯的宠爱，一时之间风光无二，便是素来最得宠的年兰兰也比不过她。
因为她不仅相貌出众全然不输年兰兰，还精通诗词，能与凤胤祯相谈甚欢。
凤胤祯极为喜爱她，就连朝堂政事也拿出来与她商议。
当时情形，恩爱夫妻。
凤胤祯这个一国之君，甚至亲自执笔为她画眉，当时他为她画的就是远山黛眉。
他还夸她与远山黛眉极为相衬，美不胜收。
为了让他开心，从那以后，她便一直画远山黛眉。
直到那天她在封嫔仪式上穿了珲芳旧衣，惹得他勃然大怒，她才知道……
原来她在他眼里一直都是珲芳皇后的替身，珲芳皇后生前最喜欢画远山黛眉，所以凤胤祯就送她螺子黛，给她画远山黛眉。
她的骄傲和深情被打得粉碎，也是在那一刻，她恨上了凤胤祯。
才会有后来与凤胤礼相爱，并且报复性地夺走了凤胤祯的皇位，将凤胤祯幽禁了一生。
可是这一世，她不想那样做了。
权利，皇后的位置，天下之母，并不是她稀罕的东西。
她最想要的始终都是感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所以她这一世一直在做的就是找到凤胤礼，与他双宿双飞，做一对盛世佳侣，夫唱妇随，一生一世。
可是，凤胤礼今天为她画的远山黛眉，却让她又想起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让她不开心。
“为什么呢？姹儿为什么不喜欢这远山黛眉呢？这远山黛眉明明很美也很适合姹儿你啊。”
凤胤礼不解。
真姹却已经取了巾帕，将凤胤礼刚刚画好的眉毛尽数擦去。
“因为妾身觉得，还是柳叶弯眉最适合妾身，妾身就是不喜欢那远山黛眉。”
“嗯……罢了，你既然不喜欢，那就不画这远山黛眉就是了。”
凤胤祯皱了皱眉头，但看着固执的真姹，他终究还是让步了。
但他脸上那股迷醉的神情也消失了，人显得有些冷淡。
手也从真姹身上收回，站起身来。
“本王突然想起来，府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姹儿，本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你要好生照顾自己，等有机会了本王再来看你。”
“你要走？”
真姹的眉毛才画了一半，听到他这话动作僵住了。
“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了？”
“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事情，本王先走了。”
凤胤礼含糊地回应了一句，便取了外衣，慢慢系扣。
真姹扯住他的衣袖一角，低低撒娇。
“那你什么时候还来看我？”
“只要有时间，本王就来看你。”
凤胤礼揉了揉她的头发，却甩掉了被她扯住的衣袖。
真姹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便是前世，凤胤礼最后贵为天子，坐拥六宫佳人，也不曾对她冷淡过。
甩开袖子这种事情更是没有过。
可这一世，他却对她甩了袖子，还对她的追问如此敷衍……
这让真姹的心又开始不安。
就在此时，还碧怀里抱着几枝桃花兴冲冲地跑进来。
“小主，咱们宫里的桃花开得格外好，奴婢便折了几枝来插瓶，小主您瞧瞧，是放哪个瓶子里最好看？”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进来之前为何不打招呼，看来是本宫太过骄纵你们了，让你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有你这个当头，以后个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这碎玉轩，便真成了闹市，半点规矩都没有了！”
不料，真姹一开口就是一声厉喝，火药味极浓。
把还碧都给骂懵了，半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一脸怨恨和凶狠的真姹，不知所措。
“小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去院子里跪着去，本宫不让你起来，你便不能起来！”
真姹的火气却更大了，又是一声厉喝。
还碧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转身就走。
对于真姹的发怒，凤胤礼当然知道真实的原因，他上前扶着真姹的肩膀，柔声安抚。
“这又是何苦，她们做错了事情，你打也好骂也好，何苦生气让自己难受？
乖，不生气了，改天郎君来，给你带个好玩的。”
“我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也应该约束约束她们，不然一个个都越发没了规矩。”
真姹很快就消了气，拉着凤胤礼的手不肯丢。
“王爷，再留一会儿可好？”
“时间真是来不及了，本王下次再来看你可好？乖，听话。”
凤胤礼却再次拉下她的手，然后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了。
真姹虽然万分不舍，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凤胤礼出了门。
目光越发落寞。
还染上了一层迷茫。
为什么，她觉得这一世的凤胤礼跟上一世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不一样呢？
上一世凤胤礼为她不惜背上谋逆的骂名，从他亲哥哥的手中夺走皇权，还背上了抢占皇嫂的骂名，将她立为他的皇后。
他很爱她，她很确定。
但是这一世，她不确定他的爱，她也琢磨不透他的心……
凤胤礼走出了碎玉轩寝殿的门，却并没有朝后门的方向走去。
而是出了二门，走进了前院。
然后，在罚跪的还碧身边停了下来。
“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折扇挡住了顶头的烈日，呈现出一小片阴凉，恰好挡住了正端端正正跪着的还碧的脸。
还碧一愣，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含泪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颤颤地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