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羊玉写完了这首诗,再也写不下去,头像石头一样重,趴在桌上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睡梦中是夔门呼啸山风,一会是滟滪堆前的滔天波浪,一会是白帝城夜月,一会是瞿塘峡的猿啸,一会是巫山腰上的朝雾,一会是神女峰上的夕阳。……
“我亲爱的土豆,你在哪里?我现在在给皇上作牛马走,你快来南京享福吧!”这是她最熟悉的杨天狗的声音。
“喂,土豆,”这是村里屋后快嘴邬胖嫂的声音,“你男人杨天狗在南京城当大官了,吃香的喝辣的,娶了五房姨太太,再不吃你土豆了,哈哈哈哈!……”
羊玉一下醒来,抬起身来,睁开双眼,见天已亮了。羊珍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对羊玉说道:“姐,昨天整晚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呢?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你快来洗脸吧。”
羊玉一边洗脸,一边对羊珍说道:“我们今天事情多,要抓紧办正事。”
羊珍反问道:“你一整夜不睡觉,你状纸写好了吗?”
羊玉这才想起,状纸尚未写好,纸上除了一首谜语诗以外,什么也没有。她想了一下,干脆就把这首诗作为状纸,有何不可?她就在另一张纸上先写好原告和被告,在事由一栏里重新抄写上这首诗,一张状纸就写好了。这状纸虽然简单,只要能遇上清官,自己的官司还是有希望打赢。她反复想了一下,觉得还应该写点什么,她就把一张纸用手裁成小条,在纸条上又写了些唐诗名句,写完了把纸条放入状纸里,然后把状纸折好,放入怀中。
早饭后,全贵陪着羊玉姐妹来到大理寺门前,找到了全贵在大理寺的朋友马鸣,马鸣对羊玉说道:“大姐,我在大理寺是个当差的,我只能把你带到鸣寃鼓前,你自己去鸣鼓喊寃,然后有人会带你上大堂。进入大堂你只喊‘寃枉’就行。你状纸写好了吗?”
“写好了。”羊玉回答道。
马鸣说道:“你今天运气好,只有你一人来告状。在堂上大人问啥答啥,走吧!胆子放大些,勇敢些,不要怕!”
羊玉回头看了羊珍和全贵一眼,对全贵说道:“全贵兄弟,我这一进去了,是死是活我也说不清楚,万一我出不来,我妹子羊珍就托你照顾一下,你就把她带回旅舘去,好好照看。等我回来再给你们结帐,啊?”
全贵拍着胸脯说道:“大姐,你放心前去告状。小妹由我全贵负责好了,三五月,一年半载我们都等你回来,你自己安心去告状吧。”
“那我就放心了。”羊玉点了一下头说道。
羊玉说完就转身跟马鸣进了大理寺的大门,进大门朝右手方向来到台梯上有一面大鼓,到了鼓前马鸣指了一下就离开了,羊玉走上前去,从鼓架上拿起鼓捶,她想起几年受的苦难,眼泪夺眶而出,她就用力打起鼔来。
只听内堂里一声吆喝:“威武——!”,一个中气十足的人大声呌道:“升——堂!带击鼓人上堂!”
这时,出来一个差役,把羊玉带进大堂,只听两边差役用手中的水火棍不断敲击地板,嘴上整齐地吆喝:“威武——!”
羊玉把状纸举过头,跪在地上呌道:“青天大老爷,民妇冤枉呃啊——!”
里面光线较暗,羊玉有些看不清。只听堂上一声惊堂木响,堂上厉声吆喝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
羊玉慢慢习惯了光线,看清堂上坐着一个五十开外,头顶黑纱短耳官帽,身穿大红袍的官员,面目古板,三绺短须挂在下颌上,这大概就是赫赫有名的曲亦正曲大人了。羊玉镇定了一下自己,未开言就珠泪涟涟,说道:“民女羊玉,有天大寃屈,请大人为民妇作主。”
“既有寃屈,就大胆讲来!”堂上厉声说道。
“滋事重大,不便明言。”羊玉答道。
“你状告何人,有状纸吗?”堂上的人中气十足地说道。
“有,请大人过目。”羊玉从怀中掏出状纸,把其中纸条拿在手中,一手将状纸高举过头说道。
“快呈上来!”堂上的人说道。
一个差役接过羊玉手中的状纸呈到堂上去,曲大人从案上摸到眼镜,戴在自已的鼻梁上,打开状纸一看,只见被吿人栏中写着:当朝驸马杨达。
堂上人把眼镜推到额头上去,曲大人两眼注视着羊玉继续问道:“你状告此人所为何事?”
羊玉听了珠泪双流,也不回答,只把一张纸条拿在手中举过头,差役把纸条递上堂去,曲大人接过纸条,他把头一低,额上的眼镜一下落到鼻梁上,只见纸条上写着:“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堂上人看了看状纸,又看了一下纸条说道:“嗬,状纸是首谜语诗,回答问题也是诗。新鲜,我曲亦正为官几十年,今天第二次遇上这种状纸。这状纸我爱看。写得好,来,周师爷,记录在案。”
周师爷接过纸条,摇摇头说道:“曲大人,这怎么记?”
“死脑筋。我刚才怎么问的?”曲大人问。
“大人问:‘你状告此人所为何事?’”周师爷回答道。
“对呀!她用的这个纸条上的诗回答本官,你懂不懂?这叫笔谈,有问有答,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过堂记录。诗句就是口供,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周师爷回答道。
曲大人用手把眼镜推到额上去,对羊玉说道:“姑娘,你要想清楚:这里是大明朝的大理寺,是大明朝的最高的断案机关,他现在是皇亲国戚,冒认皇亲要罪加一等,是要杀头的。你所讲的话一定要是真的,合乎事实真相,不能有半点虚假。”
羊玉又递来一张纸条,曲大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指皋陶以为证”,“悔教夫婿觅诸侯”,“红颜未老恩先断”,“一寸相思一寸灰”。
曲大人把纸条看后又递给周师爷,回头又问羊玉:“姑娘,你家住哪里?”
又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瞿塘滟滪堆”,“名成八阵图”。
曲大人见了字条,自言自语地说:“从瞿塘峡到南京路可不近呵!”
又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乱山残月夜,孤独异乡人。”
曲亦正看完字条说道:“好,现在问话到此结束。姑娘,你的状纸我们大理寺准了。事关重大,请你等待些时日,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羊玉听了曲大人这番话,她早已泣不成声,在堂上哭昏过去,倒在大堂之上。一个衙役上前禀道:“曲大人,这个女子哭昏过去。”
曲大人说道:“唉,她这是悲伤过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扶在椅子上坐下,叫两个役婆和医生来,赶快救人要紧,快,先喝些水,掐一下人中穴!”
上来两个役婆,把羊玉从地上扶起来,坐在一张椅子上,给她灌了些水,羊玉才醒过来,曲大人说道:“姑娘,你也太性急了。你不要过份悲伤,既然我们大理寺准了你的案子,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现在住在哪里的?还有同行人没有?”
“我现在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妹同行,目前我们住在城北一家小旅馆里。”羊玉回答道。
曲大人果断地说:“从现在起,你和小妹就住在我们大理寺的驿站里来,吃、宿由我们大理寺负责。你们也不是富裕人家,不要住旅舘了,别去花寃枉银子。还有,你这是民吿官的案子,防止节外生枝,你们的安全我们要负责。从现在起,你不能随便出驿站大门,别跟不认识的人走,南京城人多眼杂,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严防有人钻空子,使案情复杂化。”
曲大人回头对堂下一个武士打扮的人说道:“沈都头,杨夫人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安排,直到案子结束。”
沈都头拱了一下手回答道:“请大人放心,一切由我负责安排。”
曲亦正又对羊玉说道:“杨夫人,你很聪明,明白事理、识大体,你很会顾及各方面的影响。这件案子影响越小越好。你现在下去休息,本官还有要事要办。”
“退堂!——”曲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叫道
曲亦正出了大理寺,乘轿直接来到皇宫门口,然后下轿进了皇宫大门就直接奔东宁宫而去。到了东宁宫门口,就对门口值班太监说道:“公公,请问皇后在宫里吗?”
“在,在正宫里。曲大人请进吧!”一个太监说道。
曲大人进了东宁宫来到正宫大门口,这儿是几个宫女在把守,曲大人问值班宫女道:“姑娘,请问皇后在宫里吗?”
“在,刚才我看见她在荷花池边给米兰浇水。”宫女回答道。
“请你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大理寺正卿曲亦正,求见皇后娘娘千岁!”
值班宫女回答道:“好,曲大人请稍等,马上通报。”
值班宫女对一个小宫女说道:“邱婷,快去禀报马皇后,说大理寺正卿曲亦正大人求见皇后娘娘。”
小宫女应声而去,报与马皇后。马皇后刚浇完花,正在换衣,她听见曲亦正求见惊讶地说:“曲亦正?他怎么会来见我?你们是谁惹着他了?我跟你们说过多次,大理寺的曲亦正是我们大明朝的三大倔头之首,没事离他远些,他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惹着他,他跟你麻布口袋拧不干,!”
东宁宫管事,宫女柴烨一边给皇后整理凤袍后襟一边说:“我没有听说后宫里谁惹着他了,有一曲民谚大家都知道:‘无事莫惹曲亦正,弯弯道理一满秤,爹娘老子都不认,不吃软来不吃硬,莫在市上胡乱混,到他手里莫得命。”
柴烨在皇后四周转了一圈,见衣着穿戴得体,就说道:“好啦,”她忽然想起什么,忙补充地说:“皇后,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是不是云霞公主的事,大理寺过问起来了?”
马皇后眨眨眼睛说道:“她哪里会有啥事?这丫头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也是我养大的,野是野一点,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柴烨说道:“皇后,我们乱猜一阵也没用,还是传曲大人进来一问便知。”
“对,快传曲大人兰花堂觐见!”皇后吩咐小宫女道。
小宫女应声而出,不一会把曲大人带到兰花堂门前说道:“曲大人请进,皇后正在里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