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朔??”
没有任何回应。
祁倦什么都看不见,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地上有光反射进了眼睛,祁倦垂眸,发现是一把匕首。
……
“江余朔。”
他举起手机环顾四周。
他不知道江余朔为什么要在房间里建这么一个地方,手机的光照在这漆黑的房间,他看清了这房间的构造,在看到各种各样的锋利器具和囚禁工具时,他愣了一下。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祁倦怕江余朔出事,他目光扫荡着这个房间,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江余朔。
他走近,又愣了一下。
这个房间用途大约不怎么正经,房间构造新奇。
江余朔所待的角落,有两条奇怪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延伸到下面,而它们束缚着江余朔的双手,迫使他的双手被绑在一起吊在空中。
而江余朔是屈膝半坐在他身下的椅子上,腰和脚腕被椅子上同等样式的带子给束缚住了。
看着像是束缚带,但看这样子……应该是那更厉害的存在,江余朔好像完全挣脱不掉这东西。
祁倦走近,刚碰到他,一直垂着头的江余朔就突然有了反应。
他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向祁倦。
……
他脸色通红,眼神迷离,特别像……
“祁倦……你怎么来了。”
江余朔像是难受得厉害,他说话声音也很虚,没什么精气神。
“算了……你……”
江余朔说话时还喘了几口气,他声音低沉,“记好了,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不要相信我说的话,别给我松绑,”江余朔说着停了几秒,他又喘了一口气,“别对我心软,你要记得。”
祁倦沉默了几秒,他看江余朔这么难受,可这人好像已经找到了他的解决办法。
到头来他还是帮不上忙,也只能不帮倒忙,他点了点头,“嗯,听到了。”
“你是又发病了吗?”祁倦问道,“用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那管针剂……是他专门为我研发,逼我发病的。”江余朔看着祁倦,意识却逐渐模糊,“我扛不住了。”
“你要记得我说的,就这一次,听话。”
……
祁倦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江余朔,让他有种格外不开心又格外无奈的感觉。
他。
……
江余朔说完没多久便没意识了,祁倦起身,有闲心观察这个房间,确实像是专门折磨人的那种房间。
他出不去,这个房间唯一向外面的门在刚刚他们进来的那一瞬间就闭合了,他找不到出去的开关。
祁倦逛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他索性放下手机,打开了桌上的小灯,顺势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并不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地方,昏暗的房间里,角落里的人低着头毫无动静。
其实他觉得很奇怪,关于这个房间的一切,从目前看估计是江余朔防止自己失控所设置的一些……东西。可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又好像不是。
虽说这个房间不算太大在其他的地方也能看见这些东西,可祁倦莫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有人坐在这椅子上,观察江朔的反应,那种掌握全局又漠然一切的上位者
祁倦看了看上面的东西,一些看不懂名字的书籍,有几本从封面上看像是笔记本。
前面是意大利文,祁倦看不懂,并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他往后翻,本子上出现和了他熟悉的文字。
是中文,而且和前面的意大利文字迹有所不同。
这个他认识,是江余朔的字迹,不过更为青涩稚嫩,像是十几岁的少年所写下的文字。
江余朔在上一段不知道是出自于谁之手的文字下面写了占据半篇幅的文字,像是回复。
——我有病,好不了
——可我想出去玩,哥哥。
——你觉得这样治疗真的有效吗?我好难受,你看着我没一点感觉吗?
——你怎么忍心看我这么难受……
——下次治疗,你能不能不要待在这,别看我行吗
——我错了,别走
——别不要我
——我听话,我好好治病
——哥,哥
——放过我吧,我真的受不了
——对不起
祁倦:……
他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一时觉得自己可能是瞎了,要不就是意识不太清醒。
江余朔真的会说这种话吗?
他对金不可能有这态度吧。
他以前……
这些字写得并不整齐,像是无聊时随意画上的几笔,可字迹歪歪扭扭,又显得江余朔格外压抑。
祁倦想了想,还是不理解江余朔的过去。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个过往才会养出像他现在的性格。
祁倦往后翻,还是江余朔写得一些零散的话语。
这些文字大多悲观,绕来绕去离不开一个主题,更准确的说,离不开一个人。
他的哥哥。
江余朔似乎格外在意他,这个人无论是在这里还是不在这里,江余朔都会关注,甚至关注他没状态超过了自己。
看到这祁倦又觉得奇怪了,如果金是这样的,那他和江余朔应该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祁倦脑袋有些懵。
然后……
他翻到了答案。
于是他更懵了。
江余朔在后面写到,chen,chen……
断断续续写了好几页他的名字。
——宸。
这一个单字,占据了这几页的篇幅,就这一个字,江余朔写了好多好多遍。
——我在你身上画了一只蝴蝶,你会生气吗?哥哥。
这句话夹杂在众多宸字当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祁倦知道这是谁,这是江余朔亲口在他面前承认的,他特别在意的一个人。
——祁萧。
他想起,以前确实有新闻爆料过,说祁萧有一个纹身。
是一只主色调为白色的蝴蝶,莫名的艳丽,特别的奇怪,又好看。
他没见过,新闻也只是传闻。可现在看到这些文字,他又觉得,好像是因为江余朔,他才留下了那只蝴蝶。
祁倦停顿了几秒,又往后面翻。
空白的扉页上出现了之前的字迹,与江余朔截然不同的笔迹。
祁萧在本子上回复江余朔。
——别闹,好好治疗。
——April
——听话,等你好了就带你出去
“……”
他大脑一时变得空白,说实话,他想不明白。
祁萧和江余朔的关系。
从这个记事本上看,江余朔叫祁萧为哥哥,而且是相当的在乎这人,几乎达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就像他的世界只有祁萧一样。
关键祁萧的态度也很微妙,有点亲近却又不那么……
他们到底是什么破关系,亲兄弟?这么离谱??
而让祁倦意外的还有另一件事。
April。
如果祁萧没有其他的意思,那么这个April指的就是江余朔了
……如果他是April的话,那他是不是和傅隋之有关系。
记得傅隋之要找的那个人跟四有关系,他还觉得那人很像江余朔。
而且伯怀特和江余朔有关联,他最初看的诊断报告,就是出于伯怀特的手。
如果伯怀特是江余朔的主治医生,那江余朔会和傅隋之有接触吗?他真的不认识他吗?
蝴蝶街疗养院……
祁倦大概能搞清是怎么个样子了。
虽然之前零零散散也知道一些,但现在再次领会到,他还是会有种心情复杂的感觉。
江余朔估计是有很严重的精神病,而伯怀特在诊断报告上有所隐瞒,让人觉得他没那么可怕。
江余朔…………
不管怎么样,祁倦确实得承认,他很会演。
祁倦安静的看着这些记录他状况的本子。上面的笔迹大多出自一人之手,偶尔有江余朔的的笔迹。
起初的笔迹祁倦看不懂,它跟之前的一般是用意大利文写的,而少数的中文出自江余朔之手,大多是抱怨无聊,挑逗的话语。
祁萧很少回复他。
奇怪的是,祁萧也没用其他的本子记录,就一直在用这个被江余朔画过东西写过话,被断断续续打断记录的本子记录一些东西。
他的文字像是冰冷的记录,却又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味道。
锋利的意大利文字迹占据了整个本子的三分之二的篇幅,而在某一页,祁萧突然换了种语言,开始用中文记录。
很莫名其妙,至少祁倦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祁萧在这方面的记录上似乎很有耐心,他记录了江余朔的持续发病时间,用了多少的药,能坚持多少的理智,出现的过激行为,在用强硬的治疗手段时能坚持多少时间,吃了药又能保持多少时间……
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医生的那种……
祁倦看到这些文字,第一反应是江余朔过去得有多严重才会这样,第二反应才是祁萧真的很奇怪。
目前来看,知道这个地方,主要治疗江余朔的,就只有祁萧一个人。
也就是说,对江余朔用那些手段,还在本子上记录下来的,是祁萧本人。
……
这也太……奇怪。
祁倦觉得祁萧要么是真的作为一个医生在治疗江余朔,要么就是单纯的恶趣味在利用这些东西折磨江余朔。
他算是知道江余朔为什么想见祁萧却又不敢见了。
这要是前者,那算是好事,可祁倦觉得他更多偏向后者。
祁倦坚定的这么想,直到在笔记本上看到了这样几个字。
别怕。
.我在。
后面一句前面有一团被墨水晕开的黑圈,祁萧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接着写了这两个字。
而从祁萧开始用中文记录东西后就一直没出现的江余朔笔迹,消失许久后再次出现在这两句话下。
——我好害怕。
——刚才又做噩梦了,你会一直救我吗?
——我反反复复梦到那天,我忘不掉,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想死。
祁萧在后面回复道——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的问题,好好治病,其他别多想,有我在。
……
——宸,你会跟金一样吗。
——我现在只想待在你身边,我不相信其他人。
祁萧没有回复。
——你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了,你好忙,都没时间来看我
——为什么说我病重了?
——好吧,我反省……是我不对
——我打人,我的错
——你……
——宸,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对不起
这句话过后江余朔的笔迹消失了,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仿佛印证了江余朔那句话——祁萧真的很忙。
很少来看他,祁萧也没再在这个本子记录东西了。
祁萧翻完这一个本子,确认后面都是一片空白,没人再往这上面写东西。
他把本子合上,放回原位,视线却被桌上几张纸给吸引了注意。
有一张皱皱巴巴像是被撕下来的纸格外显眼。
——我错了,宸,能不能别把我关在这,我想出去,我一个人害怕
——我真的知道我自己错了
——你可以出去,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有什么错?
江余朔回复——我错在不该偷偷溜出去,不该控制不好情绪和其他人起争执,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在治疗期间反抗,不该不吃药还撒谎说吃了,我能想出来的就这么多了。
——宸,我可以出去吗?
……祁倦有些微妙的感觉,觉得江余朔好像变了。
之前的话语中,他很依赖祁萧,很尊敬祁萧,可以说完全像是需要祁萧这个医生照顾的病人,也有点像是依赖哥哥想要得到他关照的弟弟。
可现在……文字中莫名透露出一种相当渴望的病态。
而且称呼换了,他不再称呼祁萧为哥,而是他的名字——宸。
他没那么听他的话了。
——我说了只有等你意识到自己错哪了我才会再放你出去。
江余朔似乎很不解——这就这么重要吗?谁对谁错?我做得不够好吗?
——要我给你列举一下你犯的错吗?
——宸,我觉得我没错。
祁萧的回复在后一页。
——没错么,你逼其他人吃了你的药,在金的熏香里下了毒药,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砍伤了几个人,不经允许带了危险易爆的物品,我在你身上一直能收出刀具,到现在你也没告诉我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这还只是其中几项,你对金做的,是想要他的命?
江余朔直白的回复——我有这么做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宸,我明天能出去吗?我最近交了个朋友。
祁萧的关注点和祁倦的关注点一样的跑偏,他的思想和祁萧问的话语一样——你又出去了?朋友?谁?
江余朔没回,后面也没有回复。
等祁倦了解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除了最开始知道的,后面都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因为后面祁萧再没出现过,不知道是放弃了用这种方式和江余朔交流还是从根本上懒得搭理他。
江余朔也没再在上面写字,只是偶尔有些简笔画。
当祁倦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角落有些微妙的动静,祁倦以为江余朔醒了,他转头去看,却是一惊。
江余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里很清明,却一直没吭声。
直到刚刚才动了动手,似乎是因为被束缚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