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控制转轮王偷袭胤昭的，想必也是翳风帝君吧？”茗城眸色一冷，寒光如刃，“他二人虽有过节，但暗伤九重天帝君这等事，转轮王必然不敢做。”
翳风没有说话，而是勾起一抹冷笑。
“你不该伤他。”逐字逐字道。
但翳风却只是无所谓地扬起眉，在大殿中央又踱了几步：“他再向前一步，便会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我总得找个机会，让他休息几日。”
“不过也真没想到，他居然以一个凡人之躯，生生扛了七日。”他斜睨向茗城，不由一嗤。
茗城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还有昔年，有人偷了胤昭的军报，所以他才会以有人碰乱了折子这等荒唐理由，下令彻查整个九重天。而偷了那军报之人，想必也是帝君手下吧？”
“只不过，他令人查过所有宫苑，却唯独没有查过天帝与你的宫内。毕竟，有谁能想到，堂堂六天永安大帝，有朝一日居然会堕落到与魔界同流合污。”
空气里冷了许久，翳风才讪笑起来，慢慢道：“十三万八千一百七十二年……”
“我为这天界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了这么久，自元始天尊之神灯万盏中的灯芯，化形修炼了六万年，才得以升上神位，又为天界一滴汗、一滴血地建立起数不清的战功，终是换来了这帝君之位……先天帝赐仙号永安，永宁安定，坐镇北方，威慑八方妖魔，这都是我应得的！”
转而怒不可遏：“可他胤昭做过什么？不过因为真身是由元始天尊一缕元神转世而来，生来便是神脉，拥有别人都望尘莫及的精纯修为，仅仅三万载，便坐上了帝君之位！可他却如太渊那般，太过手软心慈，根本不适合统领诸神！”
“还有那玄苍……软弱无能，一心总想着学太渊那套以德服人、以理服众……所以我要改变这一切，要重新打造一个严律公正、铁面无私的天界！”
“所以早在那时……你便有了反心？”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自说自话：“利用神庭的权欲野心，和转轮王的不臣之心同时牵制住魔界与冥界，待他们击破玄苍与他的阵营，这天界、甚至是整个五界便都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同生咒法诀，也是你交给神庭的。”
“三万年前，太渊与瑶津出征魔界，神庭为保自己不死，一直在寻找能留住自己魂魄之法。而我作为掌管五界冥鬼邪魂之神，自然是知晓此法。”
翳风冷笑起来，但这个笑容却让她深感不安。
“你可知当年，九重天为何宁可得罪长青天尊也要将你骗来？又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因为你的真实身份——你乃是太渊与瑶津之女，九重天唯一的帝女。”
茗城只觉闷雷直下，砸得她浑身颤栗。而周遭的一切，仿佛也都随着翳风的话静止下来。
翳风看着她的惊愣，更生得意：“所以我告诉他，要好好利用这位帝女。将此咒下到你身上，谁也解不开。”
“只是，同生咒那种刁钻的邪术，这天底下，没几个人知晓，神庭自然也不曾听闻。所以百年前，你若死在神雷之下，这同生咒便会带着他一同灰飞烟灭。”
茗城这才明白，其实同生咒从来都不是保他不死的。
可若真是如此，那六百年前，神庭为何会同意四大长老以诛仙阵杀她，他是真的不知晓这个真相么？
还有后来，他明知这诛仙阵若未能诛杀阵中之人，便会形成反噬之力，为何又在列阵之际亲自将她救出，令魔界痛失一位长老？
莫非最终，他又知晓了这个真相，亦或是早在那时，他便想到了以她和无相玄冰之力，来助自己更强大？
“数万年前……也是你，从中挑唆转轮王……收走神庭躯体？”
“牵制冥、魔两界，自然也不能让他们有暗中勾结的机会。虽说手段不光明，可那三万年，整个五界都是太平的，神庭亦从未掀起过任何风浪。”转而一嗤，“倒是你们！你与胤昭的那点情爱，还有他的那份心软，才使得神庭有机会攻上九重天！”
“所以那个天相，翳风帝君在背后，应该也没少出力吧？”话本正好被翻到妖王现世，神女以毕生之力与之同归于尽。
“三百年前，那个蜘蛛精……”
茗城呼吸一滞。
翳风没有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神庭动作倒是快，居然在你赶到之前便杀了那个女孩。”
她猛地记起胤昭曾问及自己，当时是否有遇见什么，如今想来，那正是翳风！至于那女孩，也并非是被刺中妖毒才入魔，而是受了翳风的控制，为的便是取她的血。
制造一场假天相。
是以，自己这百年来所受的所有苦难，竟都是被一场阴谋所牵连。
而神庭之所以敢同意魔界杀她，是他得知了一个连翳风都未曾知晓的真相。甚至，他也早已得知了如何开启和毁掉万相镜。
还有他抓走银烛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万相镜，而是要惩罚银烛的背叛，和引她茗城主动现身。
“上神今日以红莲之名约见于我，想必不止是为了探知这些陈年往事吧？”翳风不紧不慢问。
茗城合上话本，正神端看他。
原来神庭当年所说的山水一程，是这个意思。
“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眸中寒光潋滟，“你可知半个时辰后，胤昭将会在凌霄殿上弹劾你，誓要将你的所有罪行，公之于众？”
他不动声色紧盯着她：“你要如何交易？”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当年你交给神庭的同生咒法诀，上面还有你的仙气。倘若这本册子出现在凌霄殿上，想必众仙家只需轻轻一试，便能一目了然，当场将你治罪。”
“神庭居然没有将这个销毁掉……”翳风拉长眉角，双眸眯成一丝缝。
“是银烛偷偷藏了起来。”
想来神庭最初也并不信他。
“早知如此，我该直接杀了她！”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被蝴蝶仙救了。”
“所以我先把她杀了！”他沉思须臾，“你想要什么？”
“《诸邪论》的最后一页，破解万相镜之法。”
“此番……可是胤昭扳倒我的最佳时机。你可知晓，错过了此机会，胤昭便会万劫不复。”而后讪笑：“以他的数万年仙途，换一个万相镜——这值得么？”
茗城没有回答。
是否值得，他们不日便会知晓。
“上神真是……不仅对神庭狠，对胤昭也够狠。”翳风得意洋洋，随即又目露狡黠，“不如我再送你一个真相吧！
“关于你的身份，玄苍知晓、你师父长青天尊知晓……尤其是他，胤昭也知晓。”
茗城顿觉头晕目眩。
“上神如此聪慧，难道从未怀疑过，当年你们若真的那般情深似海……他因何会轻易将你送去天雷谷……而你，又因何要选择以玄冰之力，封印前尘？”
“翳风帝君，我已不在意过去。”她的表情有些黯淡阴沉。
“你以凡躯只身闯魔界，为他取白玉淬炼法器，又为他解煞气之毒，为他承受了这世间一切毒痛，但你可曾知晓，当年蜘蛛精出现在昆仑山上令你重伤、朱厌复逃令你险些丧命，还有被困万相幻境，皆是出自他的手笔！”
“你以为你今日助他破了我的计划后，他会对你做什么？你当真以为他会如你所想，为你化解血毒、破解无相玄冰么？九重天和胤昭在等什么？他们不是在等我现身，而是在等你去破解万相镜，然后与玄冰中的神庭之力，一同消失！”
翳风见她愣怔不语，越发阴笑起来。
“上神可知，那猫在捉到猎物以后，通常并不是直接吃掉，而是会先玩一段时日。待到它玩腻了，猎物也已被玩得没了半条命，便一口咬断其喉管，再慢慢享用。”